石白金的五十艘帆船散落在马六甲海峡,在猛烈的太阳下,像海上浮动的羽毛。速度极其缓慢的帆船显得相当疲乏的样子。
连续两天都是高温。炽热的气浪袭击着每艘船,每个女水手。
淡水不足,是所有船的首要问题。水手们饥渴难忍,以至病倒。
石白金所在的法国船是有足够的淡水和食物的。但都在急急行进中,她无法一一接济她们。
在偶尔开近一些帆船的时候,石白金用吊篮吊下食品,也一桶一桶地吊水淡水。但杯水车薪,无法让所有的水手解渴。
每艘船都有人中暑,有不少伤寒病人躺在船舱里,受到了温的煎熬。痛苦地呻吟。斑疹和坏血病也常见。离得颇远的十多艘船,已经陆有人死去。有些船两日里死了三、四个人。死者被一个个抛到大浪里。
船舱出发污物和脏水的浓烈臭气,使人在舱里呆不住,但走到甲板上,又被烤成焦饼。连续几天,烤人的气浪一直不减。
阿姬所在的船有两个女水手患上痢疾,一个患上疟疾,还有一个不知得了什么病,躺在甲板上直打滚。其余水手都十分焦虑和恐惧。
阿姬急得额头冒汗。没有药,加上淡水缺乏,食品也不多了,怎么办?
阿姬把船驶近石白金的船。希望得到援助。
她使劲呼救:“船长,快来救人,有药吗?”
风太大,呼声被刮得无影无踪。
她用力挥动黑旗,以引起石白金船上人的注意,但那船高大,无法看到她挥动的黑旗。
“把船开近大船!”阿姬对舵手说。
船开近了,石白金见到阿姬的船帆,连忙到船舷上俯视。她知道船上告急,便叫人给她们下食品和水。
阿姬抛上缆钩,自己顺缆而上。她有重要事儿和石白金商量。
在甲板的拱棚下,她俩谈着所有船遇到的麻烦:疾病流行和淡水缺乏。
“你的船能不能设法和各船取得联系?”石白金焦急地问。
“不能全部联系上,只能联系几艘船……我的船还病倒几个人了。”阿姬说,“这里有药吗?”
“得问索直里,他很狡猾。”石白金说。
这时在舵位上的索直里不时地偷望她俩。他把船速减慢。许多帆船都超越了这艘大船。
“喂!为什么减速?”石白金朝索直里喊,“快加速!”
“发动系统有故、故障,开不动……”索直里用生硬的中文说。
“快叫修理工去修理,不得延误!”石白金强硬地说。
船上被留下的十多名法佬,谁是修理工,谁是动力系统的管理人员,索直里是知道的,但他说不知道。他说熟悉动力系统的人早被你们杀死了。
他耸耸肩,摊开了两手。
问他有没有伤寒、痢疾、坏血病的药,他也是耸耸肩,摊开双手。
石白金知道他在耍赖,便警告他说:“我告诉你,你不配合,好,我随时把你扔到大海去。等我回到中国我会严惩你的。”
索直里依然耸耸肩,摊开两手。石白金反他推回驾驶室去。
石白金把散在各位置上的法国水手叫到甲板上,问:“谁懂中国话?”
没谁哼声。
“谁会讲几句中国话?”阿姬也问道。
有个高个子青年看样子才二十来岁,却留着卷曲的胡子。他说他在法国港口中国华侨的船上干过活,懂多少华语。
“你叫什么名字?”石白金问。
“我叫毕典。”
“还有谁懂华语吗?”阿姬又问。
站出一个又矮又瘦的老头点了点头。
“你叫……”
“我是柏尔法。”
“好!”石白金说,“柏尔法和毕典留下来,其余的去干活,谁偷懒,我杀死谁。”
阿姬叫毕典用法语对他们说。他们听完,都默默地去干活了。
石白金向毕典交下任务:找动力车间的人负责看守,任何人不得去破坏,违者即斩;把药箱全部拿出来,把西药分类,尤其是找出治伤寒、痢疾、坏血病、中暑等药;让阿姬一一记住,派人逐船派发。
叫柏尔法跟着石白金当翻译,和船上的法人沟通。
石白金对他俩说:“你俩好好干,任何情况下我都不杀你们,到中国后,我立即放你们……”
阿姬和石白金把在驾驶室监视索直里的阿秀叫来,问道:“你会开船了吗?”
“会了,只怕遇到台风……”
“不管什么风,你能加速开动这艘船,离开这马六甲就行。”石白金说,“那索直里太狡猾,信不过了。”
石白金把索直里叫出来,二话没说,即上了沉重的脚镣,把他绑在桅柱下晒太阳。
阿秀掌舵了。毕典说动力没有故障,可以加速。
阿秀开始加速,大船开进了帆船船队中。
阿姬把两个药物箱背在身上,顺缆绳下到自己的船上。
病情还在扩散。药物救活了大部分人,有几十人相继死去。
太阳还是那样猛烈。海风把人的脸全部烤黑了。
药物在各船上传递,速度很慢,也僧多粥少。瘟疫无法控制,许多水手即使没染上病,也有气无力。
下午三点左右,前方处现一艘中国商船。这是四桅船,高悬的旗在飘拂,一个大“清”字特别显眼。
石白金叫阿秀向这艘四桅船开去。
看得清楚,船上站着清兵,都佩带着剑或者大刀。船旁有两尊大炮。
石白金叫来毕典,对他说:“你叫几个炮手站在炮位上,听我命令,我一摇旗你就开炮。”
“对准那中国船?”
“是的。”
这时,在前方地海里的地方又发现了三艘这样的船。
石白金写了几行字,由于写得急,有些歪歪扭扭:“此令射向各船——准备围攻三艘官船。十艘围一艘,二十船在周围接应。”
她用麻丝把拆好的“传令”绑在箭上,准确地射到阿姬的船上。阿姬阅后,也一样用弓箭射给另一艘船。
不久,五十艘船在迅速迂回。
正在这时,面前的“清”字号船。首先朝石白金的大船开炮。
炮从船舷上飞过,击断了一柱小桅杆。
石白金示意阿秀暂时开离“清”船,又摇动旗子,要毕典开炮。
轰隆一声巨响,炮火打中了“清”船的船头。这船在猛烈地打转。船上的清兵向大船射箭。大炮又响起来了,因为“清”船转得厉害,它的炮火无法准确地击中大船。
看得清楚,清兵的人数只有十多人。
大船比“清”船高。高居临下,石白金命水手们朝“清”船放箭。转眼间“清”船上有四五名清兵倒下。其余的都龟缩在船舱里。
看来,这是一艘曾经受损的商船,速度不快,被面前三艘船抛在后面。石白金的船队已形成对前三艘船的包围势态。它们本想复回支援这艘受到轰击的船,但已动弹不得。
石白金下令各船飞速登上这艘被打烂了船头的商船。
这些女水手虽然因饥渴和病痛消耗了不少体力,但是听到石白金要攻占一艘商船的号令,便为了劲,个个像老虎下山,沿绳缆下到“清”字号商船,用大刀和这些清兵厮杀起来。
四、五十名女水手登上“清”船,那几名清兵早就成了刀下鬼。押船的几位胖子,留着长辫子,帽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他们脸如土色,在蚁群一样的女水手面前,他们疑惑,怎么也不相信竟有那么多女海盗。
“你们是哪里人?敢抢清朝商船?”一个大胖子壮着胆子质问。
“你没有权问我们从那里来!”石白金怒目而视,“老实说,你到底从哪里来?”
“我们奉清廷皇帝之命去做贸易,从波斯湾回来,这船上的财物都是清廷的,谁也不能动。”那胖子的口气逐渐强硬,他看不起这些女流之辈。
“哈,哈,哈,”石白金大声地笑起来,“我们就是想寻找你们这样的官船,太好了,姐妹们给我教训一下这个肥猪。”
话音未落,已有五六个女水手围上来,三下五除二,把这胖子剥得精光。大家光得哈哈大笑起来,说这肥猪是酒馕饭装,不堪一击。
不知胖子是不是一介武夫,众女子为此羞辱他,激起了他的愤怒。只见他来个旋风转体,把五六名女水手撩倒。
“上来吧,老子等着!”这赤裸肥佬在众女子面前已全无羞意,扎着日本相扑船马步。
这是一名特别健硕的女子挥着大刀扑了过来,朝他的腰部劈来一刀。
肥佬立刻转身闪动,刀风嗖嗖没有劈中,刀口砍进了甲板。
肥佬顺势上前两步拦腰抱起那女水手,撕去她的上衣,顿时那女子露出了双乳。肥佬还在扯她的裤子,也想把这女子剥得精光。
石白金眼快,飞步上前,一拳重击肥佬的头部。再飞起右脚击中了他的阴馕,只听到“啊”的一声,肥佬仆倒甲板上。
众人用上衣包着那女子,护进舱里。
愤怒的女水手恐怕这是个真武夫,会伤人,都拥上来,把他死死按住。
“我操尽你这帮女贼!”肥佬的嘴巴很硬,不停地骂,“我要一个个把你们剥光猪,让我的兵丁硬邦邦捅死你们……”
“你的那玩儿缩到哪里去了?”又一阵哈哈大笑。
他蓦地使个熬鱼翻身,那强大的爆发力,使所有按着他的女子都退出一步。他用腿扫过去,一名女子被扫跌了,正好跌在他的身上。
他顺手搂过那女子,又撕开她的衣裤。他死死抱着她,当众对这女子的胴体乱抓,直抓得她下体流血。
石白金大喝一声扑了过去,给肥佬几记重拳,把他的鼻孔打歪了,血喷涌而出,众女子把那女子抢出来了。
这回她们不会放过他了。
趁他受重击血流满面时,女水手们你一刀我一刀地宰着他。
“把他的东西割下来!看他怎样操……”不知谁在喊。
果然,有人手脚麻利地把他的东西割了下来,抛上天空。
几只海鸥发现了猎物,斜插下来把那东西啄走了。
肥佬被众女子抛下了大海。
这艘船装的是绵纱、洋布、鸦片,还有黄金、白银。食品和淡水也很充足。人们在船上吃个痛快,喝个痛快。不反抗的清兵被御去武器,当水手开船。
前面也传来胜利的喜讯。三艘船都被抢过来了。
想不到在马六甲海峡,又遇上这四艘官船。石白金、阿姬调整一个人力,把四艘船中的财物都分散到各船上。大船自然多装点贵重物资和金银。
五十艘船都分到淡水和食品。水手们的体力略有恢复。
然而,天气还是淡热。毒日当头天天如此,帆船里气温高,个个汗流浃背。病倒的人越来越多了。
马六甲海峡,在五天内闷热之后,忽然刮起了大风。
海浪高出数丈,所有帆都被逼降下,流散的船只都靠近了,防止飘离,相互难以照应。
这是后半夜了。
所有帆船都因大风而在大转。
只有石白金那艘法国船可以顶风而行,但也很缓慢。
石白金万分焦急。和各船无法联系。
风雨灯因浪大高而看不见。恐怖的黑海上,人们心胆快要破裂了。
没有可泊船的小岛,离海岸又远,这些帆船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大部分水手都在呕吐,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她们以前多在近海活动,此刻远在他乡,人生海不熟,就更加孤独无援了。
风,越刮越大,冲天的海浪吞没了几艘体积较小的船。无疑,那些女水手已葬身大海。
如果风力再加大,这几十艘帆船就会全军覆没。
正是黎明前的黑暗。
石白金进了舵位。阿秀也在呕吐。
“阿秀,你要顶住,一定要顶住!”石白金说着也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