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李福野大发脾气,整天骂骂咧咧的。他身边的几个女的最怕他发脾气。他发起脾气来,就随意把她们剥光衣服,令她全躺在床上,任他凌辱。他的凌辱是多种手段的,可以说是残酷的性虐待,几位女的疼痛难忍,哭声惨烈。有李福野的话说,这是“放松放松”。完了之后就强拉她们到浴池里去让她们为他洗澡、抚摸。几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围着他又是洗涮,又是吻吸,又是用乳头为他按摩。颠三倒四、翻云覆雨之后,李福野就要大吃大喝。女人们又要陪他大癫大醉。李福野又说这是“再放松”。
李福野发脾气,原因有四:一是硇洲岛近日风声特紧。他本缩于硇洲东侧的礁岩群中。这些天法国来了大小二轮船,正好停泊在离他十海里的地方,大的有四百人,小的也有一百人。这些法佬常驾小艇前来骚扰,还抢走了他养在岛内的牛和羊,拉走他两名心爱的年轻姑娘。他想去抢回来,但法兵有枪有炮,他只有一些射程不远的火药枪,再就是大刀大斧之类。他过去在海上见过法国商船,因有武装护航,所以不敢下手,如今竟被法人抢先下手,真岂有此理!二是徐闻雷州一带有土匪陈郁武在大肆活动,在沿海一带占山为王。自己的船想靠岸弄点财物也被这些土匪追下海去。真是海贼两冤家,雷州半岛已非李福野的天下矣。三是石白金把船队开到什么地方去了?杳无音讯。是否有斩获?不得而知,能否运回黄金,更是天才知道。说不定她已分道扬镳了,我李福野不就白白地失去了十艘船?还有第四个原因自然是手下一个个翅膀硬了,蛇鼠各自有路。管岛陈仁口守东头山小岛,也不见来报告吴翠婷情况;蔡一谋白天是人,晚上是鬼,城府极深,到底心里想什么,不知道。还有彭英龙,看来已反目成仇;彭英杰被抓了,生死未卜。总之,李福野自觉孤单无援,四面似有楚歌传来……
他喝令下手去找蔡一谋,并通知陈仁速来商义军机大事。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管岛(陈仁口别名)来到李福野跟前。他轻轻地问:“大船长,有事找我?”
“屁话,没事老子找你来干啥?”
“大船长,请咐咐吧!”
“那铁公主吴翠婷回心转意了么?”
“我的鸡嘴讲成了鸭嘴了,她的口气开始软了下来了……”
“有法国军船开到东头山小岛吗?”李福野关切地问。他怕法鬼子又巡到他的第二窝巢去,这样他就没有安身之处了。
管岛眨着小眼睛说:“有,有一艘舰开过东头山的一海里处。我在红树林里望了老半天,见到军舰的甲板上站满了法鬼兵,都有枪挂着。军舰有大炮,他娘的,好威风呢!看来那是用来打仗用的大家伙。”
这时,蔡一谋来了。他把头发梳成光滑的小分头,穿一套半新旧的黑色外套,很宽敞的样子。腰间斜挂着一支土制短枪。
“陈郁武那小子把雷州至徐闻的沿海乡村都占去了?”李福野躺在一张破旧的太爷椅上,双脚搁在一个四方凳上。两名女子在两旁为他捶着肥厚的大腿。他一见蔡一谋就问沿海动态。他感觉到徐闻深山大土匪已威胁到他的生存环境了。海上霸王他可以做,陆上皇帝就不容易了。他是来路虎呢抑或地头蛇?陈郁武才是地头蛇呢!海上杀人鲸能够压得住地头蛇么?
管岛想了好一阵,想说什么,但又闭口不言,只等蔡一谋说。他的家在雷州,老婆黄赤妹早就向他通报情况说陈郁武的厉害,但李福野问的是姓蔡的,自己当然不好插口。
蔡一谋是不太了解陆上的情况的。听李福野一问,便有点心慌,想了老半天,才回答说:“听说他有千把人,据深山为营,烧杀抢,狼得很。”
“他知道这海域附近的乡村是我们的么?”
“难说。即使知道,”蔡一谋迟疑一会儿才说,“他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听他说过,你李福野在海上压根儿是条半死杀人鲸,我陈郁武才是深山猛虎,海湾长蛇。”
“啪”一声巨响。李福野用双脚把四方凳击裂成两半。捶脚的两名女子被这霹雳声震得发晕了,连忙退后三步。
“什么鸟陈郁武!陆上草龟,无尾鹧鸪,猛犬一吠就把头缩了,把屁股露出来,我丢他老婆,等我慢慢剥他的皮。”李福野气得脸发红,青筋爆起。
蔡一谋说:“山水总有相逢时,你先不要动怒,沉着气,见机行事为好,别损了自己的元气。蛇有蛇路,鼠有鼠路,你在海上吃你的海龟,让他在坡上吃他的草花蛇——坡鳝,见面打个照面闪一闪不就得了?何必要大动干戈,弄得彼此脱皮掉骨的。老船长,不是我多嘴,我也是为你保存实力,海狮不和山虎斗。”
李福野气鼓鼓的听蔡一谋说话。陈仁口插嘴说:“依我看陈郁武是个黄彪蛇,做事特快。我老婆说,他三头五日便到广州湾赤坎埠去。嫖赌饮吃不少,很可能想和法国佬搞什么事交易。依我看,老船长,不,大船长,你也不要老躲在硇州一带,不妨也到坎埠走走,揽点生意什么的。如果同法佬搞上关系,还愁没天鹅肉吃?”
“对啰,我听说可以做很大的买卖……”蔡一谋没有直说。
李福野火了:“你们他妈的总是吞吞吐吐的,被女人的奶子卡住了喉咙么?”
两人被李福野这么一骂都不敢做声了。
“是不是法国派军舰到广州湾来占地?”李福野见两人不作声,又问道。
蔡一谋说:“听说要把广州湾,什么湾全租给法国,我硇洲岛和东海岛、南三岛一带也会落到法人的手里,到时我们恐怕也呆不住了。”
“你说的当真?”李福野站了起来追问道。
“我也听说。”陈仁口说:“清官怕法佬,那个什么老佛爷最怕死,我看硇洲一带保不住了,得往远海迁了……东头山上岛也保不住的……”
李福野两眼呆呆的显露出忿恨的光。脸色像灰,毫无光泽。
他陷入了一种难以觉察的焦虑之中。
法轮到硇洲来确有其事,这是李福野多次派人侦察到的。
那小轮驶到硇洲,即想登岸操演,为这里的管营官派水师阻挠。后来又开了出来,有人带路,轮船向雷州内地行驶,沿路测量水道,图绘山川,谁也不知这是为的什么。
李福野所以能在硇洲东边呆下去,是他和管营官有一定交情,不时送点黄金什么的。那管营官也就边眼开边眼闭让李福野在附近海面出没。
这硇洲在吴川县南,孤悬海中。宋朝置硇洲寨为翔龙县,明洪武六年,扬景破海贼谭南等在此。现在驻都司守备,有津前,北港、淡水、那娘、南港各炮台。它的西北部是东山营,属遂溪湛川,为雷州左臂,也是孤悬在海中,由海道入雷州,必定从这里经过。以前的海冠吴十一指等常在这儿出没。再北就是白鸽寨,在遂溪城东南一百四十里。明朝海冠在此结集。可见这里是历史上险要之地。
李福野以为结寨于此,又有那么多兵力,完全没有危险,谁知半路杀出了法国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实在太危险了。
北湖一役,风吹了一批船,人毁了一批船,连自己的龙船都被人夺走,可谓元气大伤,现在又遇恶劣形势;后有陈郁武挖屁股,前有法国佬架路障,左有村民土人磨刀霍霍,右有清廷水师随时国歼……真是四面楚歌,有点风声鹤唳的味道了。
三人谈了好一阵子,越谈心神越不安,不时他打冷颤。
李福野起身在洞口的石头上背手而行。他抬头望着深蓝的大海,用牙齿咬着下唇,良久才说:“你们走吧!”
李福野望着他们的背影,呆呆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