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野只船逃回硇州岛时,各路船很久才相继靠岸。清点人数发现,单进攻绿柳一役,便失了三艘船和四十九名兄弟。最使他觉得损失惨重的是豪华“君子船”被彭英龙夺去,以及左右手李独利、李银仓被俘。失去“君子船”,便失去了自己盘踞已久的窝殿;失去左右手,他觉得很不体面,终日暴跳如雷,见人就骂,足足骂了十三天。好在他的船里关着八名少女,算是战利品了。
这天正午,他突发奇想,令新手下蔡一谋把一艘大船装饰一番,定为“君子船”,装得越豪华越好。蔡一谋个子高挑,五官端正,脸尤其白皙。逢人总是笑容可鞠,似和谁都无怨无仇,一眼看去是“正人君子”。他本和陈郁武同是杂姓村人,因强奸了本村蔡家姐妹二人,被逐出村,后得知陈郁武是颇有名气的“绿林好汉”,便投其麾下,深得陈郁武的赏识,终因他曾企图强奸陈郁武的女儿陈茹桃,被陈郁武鞭打了二十下,他连夜逃出投靠李福野。陈郁武想想有些惋惜。曾托人带口信,说:“你蔡一谋无非想玩玩女人,女人嘛,随手可得,何必吃窝边草?只要你从李福野处回来和我共谋大业,我可奖你三、五个黄花闺女。”一谋独自抿着嘴点头,并不当场表态。李福野看中祭一谋,是因他颇识文墨,办事利索,有勇有谋又有一副晴天朗日的嘴脸可作门面。蔡一谋领了装饰“君子船”的任务之后,果然别山心截,把船装得旌旗蔽日,色彩缤纷。李福野强逼抢来的八名少女,穿上靓衫,梳妆打扮一番,进入他的船舱卧室。又称李琼玉“压寨夫人”,令其坐在他的身旁。
“君子船”缓缓地开出海面。李福野令鼓手擂鼓呐喊一番之后,他站在船头,指挥数十艘船分两边缓缓地靠近他。他顿足船头向天鸣枪,仿佛一下子腾云驾雾,飞越变幻莫测的六百年,大笑南宋末年宋端宗皇帝,说他为避元兵,被陆秀夫、张世杰率兵簇拥来到硇洲,设了个临时小朝廷,很快就病死了,这朝尾皇帝没有福气;其弟赵昺当皇帝升硇州为翔龙县,隶化州。但亦不长久,只得逃往新会崖山。皇帝哪比得上我草头王?可水可陆,可王可霸。
李福野虽然不太精通那段史实,但两皇帝驻足硇洲终于败北,他是知道的。他看到硇洲海面旌旗蔽日,锣鼓声在海面回荡,便觉得自己远比南宋皇帝威风,于是对蔡一谋说:“我在硇洲创建一朝廷也称他奶奶的一个皇帝好不好?”
“好,当然好。我夜观天像,硇洲上空有巨星出现,这便是你的帝王艳福星像,称帝是时候了,有什么不好?”蔡一谋收住笑容认认真真地说,“那宋端宗算老几?哪有李世民后代你李福野威风?”
李福野一听击掌称好,拍着蔡一谋的肩膊说:“惟一谋能知我心也!来来来,今夜赏你两味……”随即叫人把两位少女推出交给蔡一谋。蔡一谋眉毛一扬,即跪拜道:“谢龙恩!”他两眼笑得眯成一线,两手扯着两位少女洋洋得意地上了另一艘船。
“你们过来,都让我过过手,看是不是真料?”李福野对着六名少女大声说,他一到兴头上就想女人。
少女们站在那里发颤,哪敢挪动半步。
“过来!”李福野大声吼道,忽地转脸对李琼玉说,“你上别艘船去!别站在这里碍我手脚。”
李琼玉一听觉得不是滋味,气得浑身发抖。从被自称堂哥的李福野强行拉到硇洲那天起,她就后悔不该一气之下离开彭英龙而上了李福野的船。如今和女儿李珍珠一起落入李福野的虎口,听他那番话,就知道此生已人不像人,惟有死路一条了。她又气又恼又羞,心全碎了。她指着李福野骂道:“李福野,你不要再做伤天害理事了,你这野兽,你这吹头佬……骗我不足算,又拉来这帮乡下女……”她气鼓鼓的涨红了脸,“你说女人不怕多,雷公要打你这种人……”她边骂边哭,把座椅都翻掉了。烂船哪怕风雨浪,她豁出去了。
李福野双手一拍椅手嚯地站了起来,他两眼圆睁,一手揪着李琼玉的头发扯将起求,啪啪啪几巴掌打在李琼玉的嘴角上,骂道:“你这臭花娘,同我作对?!你如今十八、二十二吗?你这臭花娘,你以为你真的是我的压寨夫人么?”
李琼玉被打得趴在船舱里,两眼直冒金星。她爬了起来掩脸跑出船舱。倚着船桅哭哭。东南角大海茫茫,西北角硇洲岛上影影绰绰的树木和房屋,那儿还留着女儿一人,她感到孤单。她想起自己没爹没娘,嫁了彭英龙,女儿却是自称“堂哥”的李福野的,如今上了贼船,再也无法回到彭英龙身边,任由李福野宰割。前世造什么孽呀!她不知道当初李福野为什么以自己为代价同彭英龙结拜为兄弟,后来为什么又和他决裂了。谁是神谁是鬼,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彭英龙还是个真人,有良心的人,而狡猾狠毒的狼是魔鬼。想来想去,她觉得自己受李福野的欺骗已经多年,如今又落到他的掌心,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如果不是有女儿李珍珠这点骨肉,例不如一头栽到大海里去。当然最终她没有去跳海,她吞不下这口气,有机会她还是要和李福野算账的。她把心一横,转身冲进船舱,她要看李福野到底在干些什么。可是,眼前的一幕使她不禁惊愕起来。
李福野已经把六名少女脱得精光。这些乡下闺秀平生躲在家里不出门,逢圩日趁圩,也总是低着头不敢见人,如今竟一下子被剥得赤条条,站在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面前,真如晴天霹雳,六神无主,羞得无地自容。她们惊慌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地呜呜地哭喊,挤在一个角落里。她们的头埋在一起。光溜溜的身子都在剧烈地颤抖着,像六只猪仔蜷缩在一头凶猛的垂涎三尺的大灰狼面前。李琼玉进来,李福野并不介意,装着没看见似的竟把自己的衣服全脱了,露出一片黑色的胸毛,他有点干瘦,甚至依稀见到几条肋骨,黝黑的皮肤,偶见爆起铁石般坚硬的肌肉。李琼玉见状,转身逃了出去。李福野的目光燃烧着欲火,在全裸的少女面前,他的眼眼发亮,他无法抑制野狼船般疯狂的性欲冲动。他扑了过去,旋即拉出一位少女,双手把她抱起求,摔在船舱平铺的床上,那少女一阵晕眩,浑身酥软无力。他双手猛然抓住她的乳房,使劲捏着,然后,用手指搓她的紫红色的乳头。少女在打滚,他对少女猛击一掌,拼命地压了上去,只听到少女一声嘶哑的哭喊,李福野便开始疯狂的冲撞。少女又一次昏撅了,再也没有力气哭出声来。她感到被撕碎了,又觉得被一枚巨大的铁钉钉在床板上,她经受着从未有过的痛楚。李福野像旷野里的饿狼,长嚎一声,死尸般瘫在少女身上,床上流布着一滩鲜红的血。
李琼玉听到少女惨烈的哭喊,心里极为难受,骂他是不得好死的野兽,她在船头上捡起一支铁棍,正想冲进船舱,被几个兵丁拦腰住。她在舱外挣扎着,野兽野兽地骂着。五名少女什么都看在眼里,她们早已魂飞魄散。都软软的挤在一起,不能动弹。李福野瘫软在那位少女身上的时候,她们都想趁机冲出去,却因全身裸着,又惊慌得走不动。谁都清楚这也将是自己的下场,下一个会是自己。这时,一个身体坚实的高个子姑娘咬着牙站了起来,她叫道:“姐妹们,做人砧板肉任人宰割,不如拼了,快去杀那贼头!”说完便操起一块四方木枕,冲上前去拼尽力气砸向李福野的头部。四方木枕却因失手击中李福野的肩膊。一阵剧痛使李福野从快感的瘫软中醒过来。他从少女的身上腾跃起来,见高个子她娘娘再次袭击他,便纵身一跃,把她扑倒紧紧按住,嘴里不住地骂道:“你想死,你想尝尝味道是吗?”说完张开嘴,几乎吞了她的左乳房,刹那间,那锋利的牙齿咬下了高个子姑娘的左乳头,随即便是一声惨痛的叫唤,血立即涌出涂红了腹部。李福野啐出乳头,把满嘴的血吐在船舱里。他吼道:“来人!”
冲进几个兵丁。“拿我的刀来,”李福野的眼睛闪着凶悍的光。一会儿兵丁从内室提来一把闪着寒光的大刀。李福野每强暴一名女子,都用这把大刀割下女人的乳房,叫厨子用指天椒炒了下酒,高个子姑娘意识到李福野将要干什么,就在李福野松开右手接刀的时候,突然起石脚蹭,撞击他的阴囊,一阵剧痛使李福野栽倒舱里。高个子姑娘像黄飚蛇一样飚出船舱,跳下海里。李福野和兵丁还未回过神来,她已像雪白的美人鱼潜下水中游出十多丈远。待李福野下令开船追踪时,她已不知去向。
跑了高个子姑娘,李福野又气又恼,便迁怒于李琼玉和五位少女,几天里,一个个都被他当着李琼玉的面给强暴了。李琼玉回到硇洲岛住所时,坐在那里沉默不语,女儿问出了什么事,李琼玉只是摇头说:“闺女,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懂,长大了你会知道的。”李珍珠瞪大眼睛,不再追问。
五名少女被锁在一间破旧的祠堂里,门外派兵丁守着,谁也不得内进,这是李福野的禁地,少女随时供他享用,另两位少女是李福野赏赐给蔡一谋的,归蔡一谋所有,李福野决不问津。蔡一谋自然很感激李福野,更勤快地出谋策划,还常常出奇招,譬如让李福野霸了硇洲岛以外五百里海域。强占南三岛、东海岛、雷州湾为他们的势力范网。蔡一谋还亲自带十艘船穿过琼州海峡,巡视北部湾辽阔海域,趁海上突起的风暴抢了一艘越南商船和印度尼西亚两船,掠得了许务财宝。还意外得到了明朝明武年间制的南海诸岛及其海域主权管辖图。那图标明:洪武元年(一三六八年)设谅州廊,领三十州十县,后设一卫十一所,不久便有雷州麻和廉州府,管理海域。蔡一谋在李福野面前翻阅海图时说:“呐,明洪武年间对南海管得很严。洪武二十七年(一三九四年)成立的海南卫所,‘于所部海面巡视,有警申报剿除’,‘万历四十五年(一八一七年),设水寨前司,守崖州、三亚、保平、感恩诸港’。万州在明时辖有‘长沙’、‘石塘’,海军指挥佥事‘统兵万余,巨舰五十艘’,‘巡视海道几万里’……啧啧……”李福野听了好不耐烦,右手一拨图,说:“别讲这些老皇历,这海由何方神圣管辖我都不怕,我的船可以横冲直撞,抢到手就是钱财,管他娘的谁管谁不管,明朝算老几?清朝算老几?”“老兄所言差了。”蔡一谋说,“你不懂点海是的历史和管辖知识,只横冲直撞,不撞中鲨鱼口便撞上暗礁呢。譬如康熙四十八年的《大清中外天下全图》中,所标‘千里长沙’、‘万里石塘’、‘七洲洋’是指何方海域,你知道吗?这都是我们的海。那‘七洲洋’在琼州东南方……呐,离硇洲多远呀!”
李福野听着觉得有理,便催促说:“南海大过天,属谁管辖,有标出来吗?”
“有的,你看。”蔡一谋翻开焦黄的一页指着图说:“呐,‘千里长沙’、‘万里石塘’划归琼州府管,防务由海口营、崖州营、儋州营负责。海口营分管洋面,东自乐会博敖港起,西至临高县进马角止,共巡洋面一千一百余里。北接雷州府海安营洋界,西接儋州营洋界,外通钦州大洋,东接崖州洋界,外通闽、浙省及东南诸番;崖州协水师营分管洋面,东自万州东澳港起,西至昌化县四更沙止,共巡洋面一千里。南面直接暹逻、占城夷洋,西接儋州营洋界,东接海口营洋界;儋州营分巡洋面,南自昌化县四更沙起,北至临高县进马角止,共巡海道五百余里,西接廉州洋界,外通越南夷洋,顺风三日可到,由接崖州协洋界,北接海口营洋界。”蔡一谋指点着图一口气说下来,李福野对图上的星星点点感到眼花缭乱,摇头说:“越说我越糊涂,巡什么鸟海?我管他谁是水师,有货到,就扬帆举浆捞一把。这方圆几千里水域我都能到,我父亲叫李步海,敢在海上步行,轮到我若不‘下海’,哪有面目告我父在天之灵?”
蔡一谋哈哈笑道:“这倒也是,不过你想图大业成大事,又说去马来西亚,去暹逻,去印度,去新加坡,不懂点海图,准抓瞎。四百年前,三保太监郑和率数十万人马,分乘几十艘巨舰,从刘家港出发。出使西洋各国,远达西亚和东非,才威风呢,你何不也学学三保太监?”这话激恼了李福野,他一拍船舷说:“我学他当太监?割了鸡巴还有啥活头?大把靓女,只留你蔡一谋吃不了撑死?你想得倒好!”
“说说笑罢了,何必当真?”蔡一谋笑道,“别说你,就是我一谋来世也绝不当太监。要不,往后你这‘飞海’龙赏我靓女,我岂不干瞪眼?”
两人说着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福野对于绿柳一仗自己的窝囊狼狈相耿耿于怀。他承认他的损失是惨重的,他要设法在短期内补回这些损失。三个月以后,他在海上五次抢掠得逞。还说要在半年内照蔡一谋所走过的路穿过琼州海峡,到北部湾去占领几个港口,其中一个就是安铺港。至下绿柳、朗月、北湖以及赤坎等地他还是想要抢占的。李福野始终没有忘记那绿柳之战的一箭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