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住口,还好意思说,比你大十八岁,有过婚史,你还爱上了他。你是嫁不出去了吗?我们家好好的清白女孩。为什么要嫁这样的一个男人?我明确地告诉你,这个男人根本配不上你,他在欺骗你的感情,我绝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妈妈的眼睛因为愤怒到极点而发红。
“女儿,听爸爸的话,我和你妈是为你好。你和南柯真的不合适,他是高干子弟,职业又是搞摄影的,独身这么多年不结婚,很明显就是花花公子类型的男人。爸爸妈妈是过来人,不会害你的。天底下,有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得好!你现在年轻,看问题很幼稚,爸爸妈妈不希望你在婚姻的问题上跌跟头。
“咱们家是普通人家,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也不错,不要贪图那些虚荣的富贵,他比你大那么多,结过婚又有孩子,你们两个在一起,磕磕绊绊的事会很多。
“他虽然现在成熟有魅力,可是男人过了五十岁会衰老的很快的,那时你才三十多岁,你们的生活会很不和谐的!
“听我们的话,和南柯断了吧,找一个老实本分的小伙子结婚,我们和南柯不是一路人!”爸爸语重心长地劝着我。
“爸,您别劝了,我已经心有所属了。我就是喜欢他!”我决然地说。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下贱的女儿!”。
我妈妈骂了我平生最难听的一句话!
长这么大,妈妈从没有打骂过我,她在我们老家的镇政府做会计,待人和气。收入虽然微薄,但却总是竭尽所能的满足我的愿望,她对我倾注了全部的爱。
今天她却破天荒的骂了我,平生最难听、最重的一句话,竟是从我妈妈的嘴里说出来!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串,噼啪噼啪的落下来。
“我就是爱他了,爱一个人就是下贱吗,您当初不也是冲破重重阻力才和我爸爸结婚的吗?你们现在不也很幸福吗?”我辩解着。
“养你这么大,还学会顶嘴了啊?”妈妈忍无可忍的伸出了手,“啪”的一声,红红的五个指印落在我苍白的脸上,像一枚耻辱的印章印在那里,印在生命年轻而脆弱的尊严上。
我为了爱一个男人,被我至爱的妈妈打了一记耳光,那记耳光清脆响亮!
“嗨,你这是干什么,孩子长大了,有再大的错你也不应该动手。”我那老实厚道的做小学教师的爸爸很想帮我,然而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哭着为自己辩解:“怎么下贱了,我难道没有谈恋爱的权利吗,上学时不让谈,毕业后工作了还不让谈吗?”
“我们养你这么大不容易,天底下的小伙子那么多,为什么偏要找一个年级比你大十八岁,经历复杂的老男人!”妈妈气得也落下了眼泪。
“嗨,你看你们娘俩这是干什么!好好和孩子说话不行吗?”爸爸急得团团转。
“孟衣,妈妈很郑重的和你说,现在你只能在我们和那个男人之间选择,选择他,你就别回家了,我们就当没生你这个女儿!”
我母亲临走时给我扔下狠话。
2.两难的选择
“我父母知道我和你的事了,坚决反对。我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和你分手;一是和你结婚。你帮我做决定吧?
镜子中女孩子头发蓬乱着,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薄薄的纸,身体瘦削的像一片单薄的柳树叶,一阵轻风就可以把她吹倒。
“都什么年代了,你父母还这么传统保守呢,要不哪天我和他们谈谈吧。”南柯的表情依旧带着浅笑。
“我父母的事,我自己解决,我现在只要你给我一个答案。”我决绝地说。
“我对你是真心的,所以肯定要给你个交代的。这些困难我已经想到了,别上火,亲爱的,我们一起面对!”南柯伸开双臂把我紧紧地拥入怀中。
“丑媳妇也要见公婆啊,明天去我们家和我父母吃个饭吧。”南柯不经意地说。
我立刻紧张起来:“这么快就要见你的父母,天啊,这可是一次大考,至少得给我一天的准备时间吧。”
3.拜见南柯的父母
长这么大第一次去男朋友的家,我心中的忐忑不安不亚于我第一次上广播做节目。
“你父母会不会难为我?”走到南柯家门口时我心虚地问。
“放心好了,不会的,你表现得自然大方一些就行了,不用讲太多,有我在呢,怕什么!”南柯紧紧地握了握我的手,给我鼓劲。
门打开了,迎接我的是一位面色庄严,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她衣着华丽,带着珍珠项链和耳环,目光中有着一种蔑视一切的威仪。
我顿时有些慌乱,原先准备的那些话不知都跑哪里去了,竟然不知道该叫阿姨还是奶奶。
气氛分外的尴尬,“您好。”我说。
“你好。”老太太轻轻的对我点点头。
“妈,这是跟你说的孟衣。”南柯赶紧为我解围,“你给我们准备什么好吃的了?肚子有点饿啊。”
“孟姑娘,欢迎你来我们家做客。”南柯母亲的脸上略略泛起一丝笑意。
“我也不知道小孟姑娘爱吃什么,就让阿姨随便做了几样,你爸刚才打电话说外面有事赶不回来,晚饭就咱们三个人。”南柯母亲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南柯一眼。
南柯的家是一套跃层的房子,环顾四周,宽敞的客厅布置得古色古香,一色的实木家具,很适合老年人的口味。
“坐啊,别客气,喜欢吃什么水果自己选啊,先喝点水。”南柯母亲招呼我坐下,将茶几上的果盘向我面前推了推,然后轻轻为我倒了一杯柠檬水。
“谢谢阿姨,给您添麻烦了。”面对这样一个雍容华贵而又威严的老太太,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哎,其实是南柯在给你添麻烦。”南柯母亲微微叹了口气,又随口问道:“你家是什么地方的啊,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我像在大学毕业论文答辩时回答导师的提问一样,谨小慎微地回答着南柯母亲的提问,生怕出一点差错。
最终南柯母亲轻轻地点点头。
“孟姑娘,你先坐会,我去厨房看看菜,南柯你陪小孟说会话。”说这些话时,南柯母亲微微的叹了口气,似乎她也不知道该同我说些什么。
我还是从老人家微微的叹息里读出了若干的无奈。
4.南柯的收藏
“走,我带你去参观一下。”
南柯见他妈妈走了,立刻活泼起来,牵住我的手把我带到二楼,他推开右手旁的一个房间,房门洞开,我惊呆了,房间的玻璃橱柜里摆着各式各样的相机及摄影器材、摄影书籍。
“哦。天啊,你真是太伟大了!”我禁不住惊叹起来。
“怎么样,全都是我的收藏。”南柯不无炫耀的说。
“来,让我给你讲讲相机的发展历史吧,你知道世界上的第一台照相机是谁发明的吗?”南柯指了指橱柜里的一台一次成像的宝丽来相机对我说。
“不知道。”我傻傻的摇着头。
“十九世纪三十年代法国有一位风景画家叫达盖尔,很擅长画舞台背景,当时社会上流行一种借助暗箱柜绘画的方式。这种所谓的暗箱柜就类似于我们以前使用过的单镜头反光照相机,光线由镜头进人,在箱内经过一块镜子的反射,在上面的磨砂玻璃上呈现出左右颠倒的实像。画家通常就是把一张很薄的纸铺在磨砂屏上,描下图形,以求达到最真实的透视效果。后来,达盖尔就想能不能研究出一种方法,直接把暗箱玻璃上的影像留在画布上呢?苍天不负有心人,1838年,达盖尔终于发现了一种化学物质对暗箱成像有很大的帮助……”南柯停顿下来,故意卖关子,歪头看着我,“猜猜是哪一种化学物质?”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达盖尔?上学时理科就不好,才选了中文专业。”我委屈的说。
“笨蛋,是水银!”他用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发。
“1839年,达盖尔发明了他的银版照相法,就是利用镀有碘化银的钢板在暗箱里曝光,然后以水银蒸汽显影,再以普通食盐定影。同时他也制造出世界上第一台实用的银版照相机,它是由两个木箱组成,把一个木箱插入另一个木箱中进行调焦,用镜头盖作为快门,来控制长达三十分钟的曝光时间,能拍摄出清晰的图像。从此照相机便在欧洲大陆流传开了,人们用它来拍摄景物、风光和人像。”南柯如小桥流水一般侃侃而谈。
“和我在一起长知识吧?是不是应该奖励一下!”南柯把嘴巴凑到我的腮前。
“奖励你个大头鬼!”我轻轻地拧了一下他的鼻子。“给我看看你收藏的相机吧?”我提议。
“好吧,给你见识一下我的至爱!”他牵着我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推开套间的门,里面只有一张书桌和两把椅子,书桌上放着一只玻璃柜,蒙着厚厚的金丝绒布,像一位等待揭开红盖头的新娘,浑身透着神秘。
南柯轻轻地掀去金丝绒布,玻璃柜里安静的立着一部做工精良大气的机械相机,黑色的合金机身,在光照下泛着幽幽的光,不经意间流露出它出身不凡的贵族气质。
南柯用一种近似于痴迷的眼神看着那部相机,他的脸上显现出一副自我陶醉的神情:“这是我的至爱,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我仔细的瞧去,机身、取景器、镜头、卷片器每个零部件都设计得卓越而大气,“nikon”几个英文字母清晰地刻在相机机身上,整部相机被擦拭、保养的纤尘不染,看得出来主人是多么怜爱它!
它像一位饱经风霜、血统纯正的老贵族,昂首挺立着。虽然它的身上有很多部位都无情的刻录上了一些岁月中积累下来的细微划痕与斑驳印记,但是那就像老人脸上的皱纹,只会增加它岁月沉淀中的雍容并不影响它高贵的气质。
“这就是被誉为传统单反相机机中之王的尼康F2。它的零部件完全是由手工组装的,特别是快门生产线的工人,清一色选用手指纤细灵巧的女工,生产出的相机有效快门速度10——1/2000秒。这是过去那个年代中单反机里操作性能最好最具收藏价值的一款,它陪伴我工作了整整十年,是我最亲密的朋友。”说到最后,南柯自豪语气里忽然有了一些伤感。
“它是我远在日本的小姨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那是1978年,我刚刚满十八周岁,我父亲平反恢复了工作,我也考上了大学。当时我对摄影很着迷,我家里那一部国产的老相机已经被我使用得不像样子。1980年奥运会刚好在莫斯科举行。尼康公司专门推出了一款nikonF2供奥运会摄影记者使用,这款相机只生产了500台,后来,因为苏联入侵阿富汗,尼康公司取消了向苏联提供相机的计划,转在日本国内销售,我小姨花了近2000美元给我买下了这部相机,它陪着我度过了最最美好的青春岁月。不幸的是我小姨在1995年的一次交通事故中去世了,我永远都在心里感谢她!”南柯说完这些话的时候,眼角有些湿润。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好好保存这部相机。”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南柯,想了好久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5.破碎的晚餐
“南柯,饭好了,你带孟姑娘下楼来吧。”楼下传来南柯母亲的声音。
丰盛的晚餐已经摆上了桌。清蒸鸦片鱼、板鸭排骨汤、韭黄炒虾仁、香菇油菜、凉拌海肠。
“我们家吃的比较清淡,也不知道这些菜合不合你的口味,喜欢的,就多吃点。”南柯的母亲拿起汤勺给我盛了一碗汤。
我双手接过了那碗汤,却没有什么食欲。
我悄悄打量着南柯的母亲,都已经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腰身依然挺拔,穿戴一丝不苟,她姿态优雅地吃着食物,一看便知道,是一个出身高贵、家教良好的女人,我想只有她这样子的女人才适合做这个家庭的女主人吧。
“谢谢您!”出于礼貌,我赶忙起身为南柯的母亲盛汤。
落座时,我的手鬼使神差地碰掉了一只放在桌边布菜的小碟子。
“啪”的一声脆响,我的心仿佛也跟着碎了,南柯的母亲微微皱了皱眉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鄙薄神情。
我知道自己向来有粗枝大叶的毛病,在家里做家务经常不小心打碎碗碟盆罐,来之前我曾在内心里不停的告诫自己要小心。
可现在我还是宿命般的闯了祸,白玉色的景德镇磁碟安静地躺在地上,摔成可怜的碎瓣,就像我此时的心情。
南柯仿佛没看见似的,淡淡来了一句:“打就打了吧,岁岁平安。”
他故意装出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逗我和他妈妈开心。
可是我们谁都没有开心起来,那一天的晚饭吃的异常沉默。
也许我天生就不是善于讨好人的那种女孩吧,喜欢与不喜欢全都写在脸上,勉强挂在脸上的笑容会像面具一样僵硬。
我知道我并不是这个家庭所企盼的那个未来的女主人,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至少我不是南柯的母亲心中所企盼的那个未来儿媳妇的上上人选。
6.逼婚
“你妈对我的印象怎么样,给我打了多少分?”我对坐在身边的南柯说。
“不及格,需要补考!”南柯故作沉重的说。
“为什么?”我焦急地问。
“说你是个幼稚的毛孩子,不会照顾人,不懂得生活。”
“我早感觉到你妈妈不喜欢我,我不补考,不行我们就分手吧!”我像泄了气的皮球,颓废地一头栽倒在床上,头发蓬乱着,像一团野草。
“哎,你为什么这么敏感呢?开个玩笑都反应这么强烈!”
“这种事是不能开玩笑的!”我气咻咻地说。
“听着,孟衣,是我和你在一起生活,不是我妈和你一起生活。只要我们不彼此放弃,谁也无法把我们分开!”南柯托起我的下巴,很严肃的看着我。
“那你说吧,我们什么时候去领结婚证?”我终于顺势逮住了机会。
“时间你定,什么时侯都可以。”
“那就定周五吧。”
你迫切想得到的上天却偏偏不给你,偏要折磨的你百转千回、肝肠寸断。太多的无常和意外交织成跌宕的人生,也便生出了许多的恨。
周四的晚上我收到了南柯异常深沉的电话:“我现在在医院,我父亲心脏病发作了,可能要做手术!”
“啊,怎么会这样啊,不要紧吧,我过去陪你好吗?”
“你老实在家呆着吧,好好照顾自己,我这几天顾不上你了。”
“不,我想过去陪着你。”我开始撒娇。
“你过来只会越帮越忙。”南柯无奈地说完最后一句。便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我确实帮不上南柯什么忙,每次做饭都会把厨房搞得一团糟,不是打碎了碗碟,就是弄洒了油盐酱醋。做出来饭菜的味道总是让人难以下咽。
在南柯的眼里我是不会做家务、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还好他总是像宠一个淘气的小孩子一般宠着我,只要我们在一起做饭,都是南柯主勺,我打下手,他做的菜味道棒极了。
“你会永远像宠小孩子一样宠我吗?”
每次看见南柯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我就会傻傻地问这么一句话。
“会的,你就是被我宠坏的傻丫头!”南柯总是自信满满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