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奕轻从善如流的在前方带路,两人沿着一条小径走进了桃花深处。
三月的桃花开得正是烂漫,粉红红的层层铺开,由远及近,蔚蓝的天空,接着鲜美的云霞,这两种美丽的颜色,交织出世上最软的云帛,蔓延在这周边的世界,仿佛只消望着这片缤纷,所有的烦恼都可以暂时忘记。郁消忘乎所以的有点沉醉于这粉色的天地,近处那棕黑色的木,盛开着最娇嫩的花,花骨朵像是一朵朵从这敦实桃木里诞生的精灵,它们开出花朵,盛放这一季的精彩。
“玉宵姑娘很喜欢桃花?”张奕轻望着神情享受的郁消,开口道。
“这花开得多美,美的东西,我都欣赏。张公子不喜欢这景致?还是有其他更钟爱的?”
“我不像你们女孩子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倒没什么特别钟爱的。”张奕轻望着周遭的花朵,他没表现得如郁消一样热爱,却也不是不喜欢。而且,许多文人的诗词歌赋不都取材于此吗?他看着就是一书生。书生多少都是喜欢美景花朵的,哪分什么男孩子女孩子。
郁消笑了笑,“还以为你会说喜欢梅兰竹菊之类有品性的植物。”
张奕轻转过脸看到郁消的笑容微愣了一下,怎么形容呢,能露出这样的干净温和的笑容的人,真不像是刚交谈时那样针锋相对的人,面对这样随心随意的表情,有什么话讲出来似乎都不必去考虑是否恰当。
“梅兰竹菊四君子谁不喜欢,不知这四君子你更钟爱哪位?”
“嗯,不好说。梅花凌寒而开,人们觉得它有一副傲骨,不畏严寒,空谷幽兰,兰花香很香,人们觉得它开在幽谷与世无争,竹子是最高的草,它的韧性很大,菊花是陶渊明的最爱,也是傲霜开的花朵,可在我的心里,这些花和其他的花没有不同。梅之所以在冬天冰雪之下盛开,是因为那就是它的季节,它又不是人,怕冷又怕热的,它只是选择了一个适合自己开花的季节而已,菊花也是这样。至于兰花,它只是自己选择了一个最适合自己成长开花的地方,仅此而已,它们不会以别人的看法为转移这点,我倒是挺看好的。”
说这么多,郁消希望梁小姐也能听进去一点,走一条自己的路,选择一个更适合开放的季节,为自己盛放一次。
一段话换来梁小姐的不满:“你跟他说那么多做什么?显摆你自己吗?还是想他对你另眼相看,没事赶紧结束这对话,跟哥哥会合。”
梁小姐的吩咐,郁消暂时不想照办,因为这个张奕轻进了桃林总有些心不在焉,作为穿越过来的热心大姐,郁消怎么舍得不探听点八卦就离开呢?
“美景在眼前都入不了公子的眼,可是有什么烦心事?”郁消善解人意,实则穷极无聊的问道。
张奕轻收起那些许“不羁”,微锁了眉头,长长叹了口气。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不知这位的愁绪是否是强作的呢?
“不会以别人的看法为转移,这倒是。听你一番见解,无端的想起了一个故事,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听上一听?”
郁消露出一个“你讲我就听的”知心大姐的笑容,“很乐意,”
“十五岁的一天,也是这样桃花纷飞的时候,他在桃花林里遇见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穿着桃花一样颜色的衣服,但盛开的桃花却不及她的美丽。都差不多的年纪,两个人志趣相投,相谈甚欢,回去的时候,约好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梁玉宵嘀咕:“上回见面可没听他说这些。”
郁消点了点头,表示在听,张奕轻找了棵桃花树背靠着,坐了下来,她只好在旁边跟着蹲下。
“多次接触,他们对彼此都产生了好感,两人经常一起出游,一起品茗,一起携手走在街头,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张奕轻停了许久,不知在回忆,还是在沉思。
郁消轻轻问了句:“然后呢?他们在一起了吗?”
“后来,他跑去跟那个女子说,婚期暂缓,女子问他为什么,是不是不喜欢她,少年说,我们还有后半辈子的时间在一起,很长,而且,现在的她还可以等等,可是另外一个女子等不了。”
啥?这不是劈腿么?真牛叉,自个儿劈腿还能让那女子等他。“那女子问了原因吗?”
“他都告诉那女子了。他说,另一个女孩子活不了多久了,那个喜欢他的女孩子在临终的时候,在需要他的时候,希望他陪在她身边。”
“那他答应了那个女孩的请求?”郁消望着张奕轻,那个少年不会就是他自己吧?
“嗯,她没有多少时间了,而且,她也是他从小玩到大的一个朋友,从哪方面来说,都拒绝不了。”张奕轻说着又叹了口气。
郁消顿时有些无语,如果不是真的听他说出来,她实在想象不出是真人真事。“我,冒昧的问一句,那个被推迟婚期的女子怎么回答他的?”
“她对他很失望,决定听家里人的话嫁给别人。”
郁消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张奕轻见状尽量把失落收起,问道:“他该怎么办,为什么她就是不能理解他?玉宵姑娘你也是女子,如果是你,你是怎么想的?”
原来是求支招啊!
“张公子真的想听我的看法?”姐怕姐的犀利你承受不起!
张奕轻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好吧,”郁消故作勉为其难,实则不吐不快的说道:“这件事呢,男孩认为那个活不长的姑娘需要他,而另一个也爱他的姑娘呢,她没有那么需要男孩,而且,少年还有半辈子的时间能陪她,两厢一比较,男孩觉得应该和那个青梅竹马暂时在一起,对不对?”
张奕轻点了点头。
“最主要的,那个桃花树下的姑娘因这事生了少年的气,要另嫁他人,而少年则认为,桃花树下的姑娘不理解他,不够温柔和善解人意,他想啊,比起桃花姑娘生他的气,一个濒死的姑娘的愿望在他心里的分量更重,对不对?”
张奕轻不做声,郁消摇着头笑了一下,“他有没有想过,如果桃花树下的姑娘也得绝症要死了呢,怎么办?”
“怎么会,不是好好的吗?”
郁消有些嘲讽的笑了笑,“就因为桃花树下的姑娘还健在,所以他就肆意的挥霍他们之间的感情和时间,等到桃花树下的姑娘要另嫁他人,他才在那着急,甚至开始责怪桃花树下的姑娘没有气量,话说,感情上,本来就是他对不起桃花姑娘,怎么最后就变成桃花姑娘的错了呢?”
张奕轻错愕的看着郁消,一抹愧疚在眼里划过。
郁消继续说:“他若无视那个姑娘的最后愿望,多少会心存愧疚,可他若理了那姑娘,必定要惹桃花姑娘不高兴,于是,他为了自己不愧疚,而选择伤害桃花姑娘的心,最后还要责怪人家桃花姑娘狠心,我要是桃花姑娘,这样的男的我肯定不嫁。”
“事情不是那样,”张奕轻辩解了一句,最后也找不出话反驳。
郁消站起来,拍拍衣裙,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真心实意说道:“这个事情的关键不在桃花姑娘生气这件事上,因为,她生气伤心是肯定的,这个事情的关键在于,他也许并没有那么喜欢他的桃花姑娘,所以才会觉得桃花姑娘不需要他,还拿另一个姑娘来比较这种需要的程度。最后来选择是要陪在谁的身边,这在感情上就是耍流氓,既不能全心全意对待桃花姑娘,更不能付出全部真心来对待另一位姑娘。我是这样看的,如果有什么不对你也别介意。”
梁玉宵对郁消道:“你嘴巴能不能管严一点?你以为你了解多少,说这些话多失礼!”
郁消暗暗撇撇嘴,我就是管不住,有点话唠怎么啦!
不过,对着一个刚认识的人说这么些话的确有点不太合适。郁消歉意的对他笑笑:“我这人呢就喜欢胡说,你愿意听,就稍微参考一下,不爱听,也可以当我没说过,呃,我刚好像看见二哥在那边,要不要一同过去?”
张奕轻大方的拱了拱手,“我想在这坐一会儿,不如,你先过去吧,你哥哥没见到你人也不放心。”
“嗯,那,我找我哥去了。”
走得远了点,郁消小声对梁玉宵说:“刚聊得兴起,忽然就告辞离开,不会很奇怪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梁玉宵没好气地说:“要不是你非要跟他进桃林,咱们早就离开了,哪还会有后面的谈话。”
“好啦,别生气啦,反正结果都是一样嘛,偶尔接触一下其他人,无关紧要的。”
“一点都不省心!”梁小姐一路傲娇,郁消一路陪笑,幸亏梁小姐不能控制表情,否则,梁玉宵自言自语的样子就是一精分。
为了方便说话,郁消都挑着没人的地走,还有意让芳岫跟远一点,谁知道她是一个路痴,跟着郁消转了两圈,也和郁消一样不知道转到哪里了。
四处望了望,前面浓密的桃花树后面好像站着一个人,郁消也顾不得梁小姐的耳提命面了,越过花树,跟那人搭讪去。
谁知那人没等她过去,转个身正要离开。郁消歪着头看过去,只看到那人的侧脸,仅仅一眼侧颜,郁消似乎听见心跳惊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