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皇太极还提倡建立“好学型社会”,不仅要努力学习母语,还要文武百官学习汉语、蒙语、朝鲜语,并设立相应的等级考试,以有利于加强文化友好交流。在行政体制上,他也向先进的明朝政府看齐,改变传统的蒙古政权范式,克隆明朝政权结构,设立了文馆和内三院,建立了六部,把八旗的行政事务划归六部管理。为了加强监督,防止腐败,专门成立了都察院;而随着地盘的扩大,民族事务的增多,又在中央设立了理藩院,主管民族事务,特别是蒙古和朝鲜事务。这样,皇太极在中央政权机构就建立了三院六部二衙门的标准模版,为行政事务的程序化、规范化和国际化奠定了基础。
皇太极的这些措施,一方面加强了中央集权,完备了政权组织形式,完成了从奴隶制国家向封建制度的转变;另一方面稳定了占领区的局势,部分改善了社会矛盾,促进了经济发展,为后金的国力强盛和南征北战打下了良好的物质基础。
(第三节)外张军威:崛起王朝的强盛之路
后金政权是在枪杆子里面打出来的,军事扩张一直是首要的国策与奋斗目标。皇太极也不例外,在位十七年,南征北战,驰骋沙场,建立并扩大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君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现代战争是科技战争,谁的科技含量高谁就能在战争中赢得先机,并最终走向胜利。近代战争也是如此,谁先掌握了最新的战争工具,谁就掌握了战争的优势。后金最初既不会使用更不能制造大炮之类先进武器。后来,他们自与明朝不断交战以后,便陆续从朱明的手中夺取了一些火器,包括佛朗机、铳炮、鸟枪等等。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仍然并不习惯使用它们,还没有从战略地位来认识火器的重要性。皇太极在经过宁远之战等战斗的失败之后,终于认识到了武器的重要性,于是制定了赶超先进、装备一流的建军原则,学习外军的成功经验,在沈阳组建了军事科学院,修筑了兵工厂,聘请高级技师,专门制造攻城大炮。并在骑兵和步兵的基础上,建立了独立的炮兵部队,号称重军,叫“乌真超哈”。后金一经把大炮应用于战场,就迅速改变了与明军的军事力量对比。明军原以大炮为依恃的优势,自此逐渐消失。
手中有炮,心中不慌。皇太极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征战之路。现在威胁后金最大的已不是明朝——当时明朝政府抱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想法,只要后金不去打他,他就念阿弥陀佛了;而是蒙古,尤其是蒙古的末代林丹汗,那也是一位雄心勃勃的大汗。蒙古与后金都是骑兵部队,都为游牧民族,资源共享,实力相当。而且大明王朝老早就与林丹汗定有口头协议,每年提供后者大量的经费援助,让林丹汗牵制后金。因此,打掉林丹汗就是卸掉明朝的一支胳膊。
最初后金与蒙古的基本政策是联姻敦睦,奉行和平共处路线。皇太极还自降一辈,做了蒙古的女婿。他的一后四妃,都是蒙古族,都姓博尔济吉特氏,用这种办法笼络蒙古的各种势力,侍机而动。等皇太极整顿好家事国事、制造出红衣大炮后,林丹汗的势力却因为内部不和逐渐走向了下坡路,许多蒙古部落投靠了后金。皇太极于是痛打落水狗,不惜三次征伐,最后林丹汗病死打草滩。皇太极对他的身后之物来了个照单全收,不仅把传国玉玺收为己用,还收纳了林丹汗的妻妾。
蒙古的征服,使皇太极非常高兴。尤其是传国玉玺的获得,他认为这是“一统万年之瑞”,天赐之宝。此时,满族已发展到大约有一千万人。看来女真族要改朝换代做新人了。于是,1635年11月22日,即清天聪九年10月13日,皇太极正式下令将族名定为满洲。从此满洲族简称满族,而这个族称也正式出现了在中华和世界的典册上。皇太极还诏告道:“我国建号满洲,统绪绵远,相传奕世,自今以后,一切人等,止称我国满洲原名,不得仍前妄称。”
志得意满的皇太极,于是又冒出一个想法,要乘胜前进,不能只停留在“汗”的标准,应该升级为“帝”的水平。于是天聪十年(1636)4月11日,皇太极在沈阳皇宫大政殿举行即皇帝位的典礼,改国号“大金”为“大清”,改年号“天聪”为“崇德”,把“天资聪慧”修改为“崇尚道德”,暗示将来的为政之道。由此,皇太极有了两个年号:一个是天聪,另一个是崇德,所以也就出现了清朝十二帝十三朝的奇特景观。此后的大清帝国,彻底告别了饮马游牧的流浪民族,正式成为可以与明朝抗衡的强大国家。
但就在这次登基大典上,却也发生了一段不愉快的插曲。朝鲜的使臣拒行跪拜礼,而且还当着皇太极的面打了一架,这让皇太极觉得很没面子,也反映出朝鲜对皇太极并不感冒。本来朝鲜已经与后金签订了友好同盟条约,但由于朝鲜对明王朝的关系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因此仍是相当的忠诚;可后金却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搞两面派。为了解除后顾之忧,崇德元年(1636)11月,皇太极决定亲征朝鲜。他率领和硕礼亲王代善、和硕睿亲王多尔衮、和硕豫亲王多铎、多罗贝勒岳托、多罗贝勒豪格、多罗安平贝勒杜度,共十万大军,从沈阳出发,进攻朝鲜。这一战,迫使朝鲜国王李熙彻底丢掉了幻想,死心塌地地跟定了皇太极。至此,朝鲜由明朝的属国变成了清朝的属国。皇太极作为战胜国,同战败国朝鲜签订不平等条约,达到了一石二鸟的目的,一是得到了来自朝鲜的物资供应,二是解除了南攻明朝的东顾之忧。
而在北方,大清则通过两征索伦,统一了黑龙江流域。到了崇德七年,也就是1642年6月初3,皇太极正式宣告,说:“自东北海滨,迄西北海滨,其间使犬、使鹿之邦,及产黑狐、黑貂之地,不事耕种、渔猎为生之俗,厄鲁特部落,以至斡难河源,远迩诸国,在在臣服。”就是说,清朝实际控制了疆域东起鄂霍茨克海,西到青海,南临长城,北跨外兴安岭,西北至贝加尔湖,东北到库页岛,面积大约五百万平方公里,和明朝当时实际控制的面积相仿。这个意义很重大,后来清军入关,就没有时间再往北用兵了。顺治、康熙朝的雅克萨之战,都是在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的基础上。我们今天东北的版图,基本上是在皇太极、努尔哈赤时期奠定的。
等到皇太极把周边的事情都料理完了,对付老大帝国明朝的斗争就被列入最新的工作计划中,排上了十大工程项目的首位。其实就在皇太极忙于别务的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对明朝进行零敲碎打,派遣突击队奔袭、训练特务分子曾经五入中原,大肆骚扰。在这其中,最成功的手笔是在1630年,皇太极巧施反间计,除掉了宿敌袁崇焕,不仅报了父仇,而且扫清了前进的障碍;而最出色的战役,则是发生在崇德四年(1639)的松锦之战,在这场战役中,皇太极最大的收获是俘虏了时任明朝兵部尚书兼蓟辽总督的洪承畴,并成功地将其劝降。要知道,像袁崇焕这样的杰出人才能够清除,洪承畴这样的高级白领能够策反,无疑对清朝后来成功搞垮明朝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在此前后,在二十七年间,从清天命三年即明万历四十六年(1618)双方在抚顺的第一次交锋,到清顺治元年即崇祯十七年(1644)清军正式进入山海关,发动了三大对明亡清兴产生关键性决定作用的战役,那就是:萨尔浒之战——明、清正式军事冲突的开端,标志着双方军事态势的转化,即明朝辽东军由进攻转为防御,后金军由防御转为进攻;沈辽之战——明、清激烈军事冲突的高潮,标志着双方政治形势的转化,即明朝在辽东统治的终结,后金政权在辽东统治的确立;松锦之战——标志着明、清辽东军事冲突的结束,双方在辽东军事僵局的打破,明军已完全失去关外的军事凭藉,清军转入新的战略进攻,为定鼎燕京、入主中原打下了基础。
综上所述,皇太极在位仅十七年,却为清朝预备下了百年的根基,堪称“上承太祖开国之绪业,下启清代一统之宏图”的创业之君。但可惜的是这位皇帝虽雄才大略,却是感情丰富、多愁善感,结果英年早逝,享年五十二岁。
(第四节)君王对决:是谁把握了历史走向
明末清初,在中华大地上曾经闪烁着四颗璀璨的政治明星,一个是清太宗皇太极(1592-1643),一个是明崇祯帝朱由检(1611-1644),一个是农民军领袖李自成(1606-1645),第四个是蒙古察哈尔部林丹汗(1592-1634)。这几位在当时可以算是雄霸四方、红极一时的天王巨星:一个是创业伊始,风头正健的八旗子弟;一个是神出鬼没,纵横南北的农民新锐;一个是货真价实,百年基业的老牌劲旅;最后一个也是具有优秀传统,曾系驰骋大漠无敌手的北疆铁骑。可以说,这四位之间的角逐,在某种意义上决定了今后中国历史的走向,改写着中国历史的篇章。
但到最后的结局是,崇祯皇帝被起义军逼得先是让自己的皇后自杀,接着抽出宝剑把亲生女儿砍伤,自己最终到了煤山自缢,时年三十三岁,当时旁边仅有一个太监王承恩陪着。李自成灭掉明朝,却只在紫禁城做了一天皇帝,最终在湖北九宫山被杀,死的时候是三十九岁。一代天骄的后代林丹汗,败死于青海打草滩,时年四十三岁。笑到最终的,只有皇太极和他大清基业里的儿孙们。时也?命也?运也?到底是谁在进行着这么残酷的筛选,是天命使然,还是他们自己操纵着自己的成败?
先看崇祯。在中国所有的亡国之君里,崇祯大概是最值得同情的一位。我们不妨对比一下历史上有名的几个亡国之君,汉末的汉献帝,软弱无能;陈后主陈叔宝、隋炀帝杨广,荒淫无耻;南唐后主李煜、北宋二帝等,这些人在历史上,是骂名多于同情,其原因在于或在其位不谋其政或苛政猛于虎。但崇祯不一样。先看看造了他十几年反的李自成是怎么形容他的:“君非甚暗,孤立而炀灶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本来,李自成是在明朝的暴戾统治之下,无路可走才铤而走险的,与崇祯皇帝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但是,他的这段话却显得非常客气、友好。他分明是在说,你倒不算是“亡国之君”,而我们却都是“亡国之臣”。连“造反派头子”李自成都这样说,其他人就更不用讲了。清代的名臣张廷玉,也评价他非亡国之君,而当亡国之运。总体上说,这位皇帝不贪财,不好色,不懒惰,天分也不算低,身体也不差,并且日夜辛劳,废寝忘食,从即位那天开始,十七年间,他没有一天不是在内忧外患中度过的。但到底是回天乏力,二百七十六年的明朝最终断送在了他的手上,回顾他的一生,让人百感交集,既有恨铁不成钢的愤青,又有积重难返有心无力的悲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