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勤听过熊老的一番谈论，自是大长了见识，对力道又有了些新想法。于是忙去翻阅有关的书籍，确又比熊老说的更为详尽，也确没有现成的公式，只说具备一定手段便可微分积分，我若要借用到力道中来，便该有自己的手段才行。严勤思量之下，以如今的处境，最合适的就是做面。
和面时反反复复的揉搓，恰是可以连续使力的，要在这之中去寻一个极限，这个极限也是有的，正可看作是面团的质地，当面团质地均匀，处处的软硬都趋于一致时，便可视作极限。这却需有极佳的感知本事，而‘我‘恰恰有这一处的本事，随着面团的成形，施展的力道也不尽相同，起初用大力，挨到后头渐改用小力，面团才趋于匀称，稍有不慎力使过头，便又过了极限破了均衡。有时严勤会粉多水少兑在一块，弄成硬硬的一团，均衡不易达至，专为磨练力气，为求得最后极限，犹如抱山磨针，虽大力却可收止于毫末；有时又会水多粉少兑在一块，将面团弄得软软的，十个手指也拨弄的动，均衡动辄便滑过头，只为可以雕琢力气，好似一线牵牛，力必轻微却激荡千斤。此时和出的面质地虽均匀，但拉扯不易，正好拿来练刀，不论软硬皆是一刀而下，起初只削短短一条，稍长之时便会将面削的长些，倒是要看看一刀的连续使力可到何种极限，面能削到多长。
一日严勤在摊上正忙着，摊主过来问道：“小严，近些天可曾练过手，能做出面么？”
“每日都做了自己吃呢，就是不知合不合别人口味，自己当然吃得下，觉不出甚么。”
“那正好，你先把手里的活放下，到锅边去给我顶一阵，面都是和好现成的，你只要做出样子来就好，没甚么难处吧。”
“掌柜的你要离开么，做甚么去？”
“我得去方便方便，走一会儿就回来，我不在这一段时间只怕也来不了几个人，你要碰上就只管做，仔细些把分量给足。”
“分量给足我理会得，下锅煮多久我还是心里没底。”
“在心里数十个数就成，实在没把握便多煮一下也不碍事，记得面下锅要阖上盖子煮。”
说完便急急离去了。严勤守在锅边一步不敢走开，其间确来了几回客人，严勤小心翼翼使出自己的本事，拿捏住力道，察知面条的内里，觉得差不多时，下锅，合盖，一手按着盖站等，取面，浇汤，添料，上桌，客人自去食用，有熟客还随口问起掌柜哪去了。不大的工夫摊主回来，问道：“来过人没有？”
“来过几起，我都一一下的面。”
“怎样？”
“我也不大清楚，他们没说甚么，只是有人问起掌柜上哪儿了。”
“没说话那便是没问题，若是有人不满，你打算怎办？”
“那我只好不收他的钱，由我来补这个亏。”
摊主笑道：“不妥，这样不妥，你虽是好意，也敢于担责，但这般做法还是不妥，我并不看重这点钱，一碗面值得甚么钱，客人多半也不在乎这个。这么做有一样坏处，你保不准有一些心眼不好、贪小便宜的人，借着这个由头讹你，赖着你吃白食，大家都有样学样，这买卖可就不好做了，因而轻易不要说出不收钱的话。”
“那该怎办？”
“怎么办，好话相磨了，把身段放低，要么解释要么说说委屈，抖一抖做小买卖的难处，不过是一碗面，好吃不好吃哪里就分得那么明白，客人一般不会真与你过细计较，实在是你有做的不足的，你可以让一步，重新再做一碗，算是补偿，不再收钱，可也不要退钱。”
严勤回到书肆，用过饭已是午后，熊老今日不用授课，不知在院墙边忙活甚么。严勤凑近瞧得明白，正见熊老手中拿着一根铁棍，此棍约拇指粗细，长逾二尺，再看之时却见熊老拿着棍在那里磨制，铁棍原本是直通的一根，如今一端已被磨去了外面一圈，快要显出一个尖尖的头来，棍上裸露出内里的部分，显得比别处更为锃亮，且布满磨制的痕迹。严勤从未见过这样物事，问道：“这是甚么，熊老这是要做甚么用？”
“这可是个好东西，原是无极门的，是我从门中出来时顺带走的。据说是以前的东西，不知怎的无极门还保有，这可不是寻常的铁器，比寻常的金铁要重些，而且更硬实，一般的刀剑难以砍伤它，磨制起来也很费力，磨石都耗损掉了，它还跟没事一样，为了打磨它我前后花费了约六年时间，石头都不知磨去多少块。”
“怎会这么硬，什么做的。”
“通体是一种叫‘钨‘的东西，不是我们平常见到的铁，是用一套复杂的法子做成形的，里面还掺杂了一种更硬的‘碳‘，使得整个棍子更加硬实，这么多年过去，看上去还和新的一样，不见有锈蚀的痕迹。
棍中还有别的东西，我把它磨开就是要把其中的东西显露在外，以便去干一件事，等到把这一头磨尖了，就算是准备好了。”
严勤一听来了兴趣，“去干甚么事，把我也叫上。”
“总之不是干坏事，现在也不忙着告诉你，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而且这件事我虽看重，但对你不见得有甚么好，还有很大的可能做不成，就是做成了，还有很大的可能没有结果，所以你不必太上心，这只是我的一个心事，最后还要看天意，不过也得让你帮忙才行。”
“我能帮甚么，您只管说就是。”严勤听得有些不明。
“听你说过，你家是靠山而居是吧。”
“没错，我家房后就是山，出门就能上山。”
“山高不高，很深么？”
“我们那儿靠近镇子，山不算高，深不深我也说不好，不过常有人进去采药捕猎，想来还可以吧。”
“有没有那种高出四周一头，孤零零又细又尖的地方，可以是个山头，或是个深崖、岩石柱子，好像凳子上冒出个钉子一样。”
“这可不清楚了，应该有吧，我去过的地方也很少，深一些的地方娘不许去的。”
“有没有都成，有当然好，没有也不打紧，到时再让你帮忙，还是先把东西赶制出来。”
“像这种事让我来干么，我现在就喜欢干出力气的事，这一下一下的磨制，正跟刀削面有些像，就是不必控制力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