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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蛇的一些事儿

人们常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我这个从没有被蛇咬过的人,却一直都很怕蛇,我想,对于蛇的惧怕,可能世人皆有吧,只是有的人严重一些,有的人轻微一些。

从小到大,我像鲁迅先生一样,也没有遇到过百草园里的美女蛇,但其它的蛇,倒是遇到了不少。蛇总是在我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那么的悄无声息。

小时候我们家的房子,房梁是楠竹做成的,楠竹的竹结都是打空了的,于是,一些被长辈们称为家蛇的菜花蛇就栖息在里面,那些被打空了的长长的楠竹,就成了蛇们快乐的家园。

菜花蛇没有毒,以吃老鼠为生,是一种对人类有益的动物。天气晴好的时候,那些菜花蛇会钻出楠竹,在房顶上攀着竹、附着瓦,悠闲的吐着细长红艳的信子,慢悠悠地穿梭在我们的房顶,就像家里喂养的忠实的老黄狗,与我们生存在同一个屋檐下。

一个晚上,我和母亲正在油灯下观察将要出壳的小鸡,却突然听到房顶传来细碎的索索声,我和母亲寻声望去,只见两条有我小胳膊粗的的菜花蛇,正攀在楠竹口,缠绕在一起,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出,母亲则告诉我不要怕,它们在玩游戏呢。我稳了稳心绪,蹲在母亲身边,仰起小小的脑袋,认真地观察起那两条蛇来,就像欣赏一段优美的舞蹈,金蛇狂舞。

虽然蛇一开始给我的印象还是比较好的,但怕蛇的确是人的天性,我还是会被蛇吓到。

春光明媚,温暖的太阳像母亲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摸过大地,草长莺飞,稻田地里秧子吸收了阳光的热量,使劲地往上串,想把自己与太阳靠得近一些,更近一些。川南丘陵,由一块块稻田组成的梯田,蔚为壮观,红绿相间,红的是土,绿的是秧子。秧子该薅了,父亲带着我,走向了自家的田地,教我薅秧子。

父亲给我讲了要领,然后我便学着父亲的样子,薅起了秧子。我靠着红色的田壁,漫不经心地进行着劳作。突然,我发现田壁的小洞里居然有一个蛇头,精光闪烁的蛇眼正盯着我,嘴里细长细长的信子,不停地伸缩着红艳的光芒,仿佛随时都会飙出洞来。我的头皮一瞬间就麻开了,强烈的恐惧感顿时传遍我的全身,吓得我惊慌失措,本能地串到了田埂上,回过头看着田对面的田壁,手指着的那个小洞,蛇,蛇,蛇,语无伦次地向父亲报告,几窝秧子也被我踩进了泥里,留下一串浑浊的田水。

多少年以后,我还能清晰地记得那个三角型的蛇头,不停地吐着信子的样子,不用闭上眼睛,它就那么自然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恐惧,毕竟那只是记忆里的蛇。

还有一次是念小学的时候,我上学走的是一条挺宽敞的路,那是一个午后,我看到路边过江藤草在阳光里一片青翠,就像去踩踩,我喜欢踩在过江藤草上软绵绵的感觉。我走着走着,突然被眼前的景象吓惨了,一条乌青的筷子般粗细的小蛇,盘成一个圆圆的盘,昂着小小的三角脑袋,正在哪儿自顾自的吐着信子。我头皮又是一阵发麻,迈出去的左脚,还未及踏下,就赶紧收了回来,害怕收晚了,就会踩到那条蛇。啊!那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我赶紧跳到路中间,远远地绕开那条小蛇,迅速地跑开了。

蛇并不曾伤害过我,也不曾伤害过我周围的邻居,但周围的人们,看到蛇的时候,还是会怕,因为怕蛇,蛇与人之间就成了敌对的双方,那么,蛇与人之间发生战争就在所难免。

那次,场坝上突然一阵鸡呜,一条菜花蛇从墙角的洞里快速地游了出来,蛇的出现不仅吓得鸡们咯咯地跑开了,也吓住了大人和小孩。大人们只是愣了一下,便各自操起了家伙,有的拾起了地上的扫帚,有的找来了扁担,有的找来了竹杆,大家一起大喊着,向那条蛇冲去,要将这条蛇驱赶出场坝。我想那条蛇也被这阵势吓得不轻,赶紧向墙角的洞口游回去,迅速地钻进洞里,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大人们知道了蛇的洞穴所在,便提来了一桶滚烫的开水,顺着那窄小的洞口,将那一大桶开水灌了进去,一阵阵的雾气从洞口弥散开来,大人们又拿竹杆往洞里使劲的捅,想将蛇烫死、捅死在洞里。

不知道为什么,过了一会儿,蛇居然又从洞里钻了出来,身上的皮已经被开水烫坏了,白白的一层皮支离破碎地附在蛇身上,蛇可能因为疼痛,将身子绻缩成一团,静静地躺在地上,像是在向人类展示它的伤痕,又像是以这样的方式向人类提出抗议!有人提意将蛇打死,我母亲却说,蛇也是一条命,你们都已经把它烫得这么严重了,还是放了它吧,把它赶到野地里去好了!人们听从了我母亲的建议,于是用竹杆将蛇赶到了野地里。我看到那条蛇扭动着伤痛的身子慢慢地艰难地前进,被烫坏的皮偶尔从身上被蹭下来,留下一路的惨白惨白,后面跟着一群幸灾乐祸的小孩子。

“虎用力,人用智;虎自用其爪牙,而人用物。故力之用一,而智之用百,爪牙之用各一,而物之用百,以一敌百,虽猛必不胜。”在人与动物的较量中,不管是凶猛的老虎,还是乘张的鱼儿,动物终将一一败在人类的手下,更何况一条柔柔弱弱的蛇。

那天,我走在一个喧闹的街头,看到一家餐馆门口,挂着一条刚刚被剥去了皮、破开了膛的蛇,白花花的一长条,就那样兀自惨惨地挂在街边,没有了生命,死白死白的蛇身下方,是一摊抽掉了身子的蛇皮,薄薄软软地一滩,触目惊心,我的头皮又是一阵阵地发麻,这样的一条被剥了皮的蛇,比一条活着的蛇更让我感到恐惧。

蛇不会主动攻击人,蛇和我们怕的东西,都是人自己吓唬自己的。人生活在这个社会上,和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生命都发生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对每一个生命都应该心存敬畏,这也是对自己生命的尊重。

晚霞中的竹蜻蜓

竹蜻蜓,是我二姑家的表哥做得最得意的小玩具。

二姑的家座落在青山绿水之间,屋后有一大片青翠的竹林,二姑父和表哥将竹子砍回家,做成了一件件经久耐用的竹椅、竹凳、竹扇、竹凉席等竹制品。小小的竹蜻蜓,在表哥的手里更是费不了多少功夫,就能做得乖巧好玩。

表哥找来一段竹片,用钻子在正中间钻一个小洞,在小洞两边各半厘米的地方用小刀削出一对宽薄均匀且等长的翅膀,这对翅膀就像直升机的翅膀一样。再削一根比手掌心稍长一点的小竹棍,将它牢牢地插进小洞里,一只竹蜻蜓就算做好了。玩的时候,双手合十,将竹蜻蜓的竹棍放于掌心,两手来回用力一搓,迅速放开双手,竹蜻蜓就有会带着一串嗡嗡声,轻盈地飞起来。

如果想要竹蜻蜓往空中飞,在竹蜻蜓脱手之前,用劲向上送一下,竹蜻蜓就会直直地飞往空中;如果想要竹蜻蜓横着飞到一个地方,就在竹蜻蜓脱手之前,横着朝你想要它飞去的地方,用劲将竹蜻蜓搓出……无论你想要竹蜻蜓飞到哪,它都会乖乖的听你的话,不会乱飞。我的两个手掌心,经常都由于用劲搓竹蜻蜓而变得红红的,后来还起了一层薄薄的茧子。

那次,我正在坝子里玩得兴起时,邻居家一个叫高远的小孩跑过来找我玩,不小心一脚踏到了刚落在地上的竹蜻蜓,随着叭的一声脆响,我那只可怜的竹蜻蜓的翅膀就被踩折了。我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跑过去抓住高远的衣领,哭喊着要他赔我的竹蜻蜓,高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一个劲地说对不起,说他不是故意的。可那时,我一心只想到自己心爱的竹蜻蜓,哪听得进他的道歉,只顾拼命地哭,好像哭能修好竹蜻蜓似的。二姑听到哭声,急忙从厨房里跑出来,看到地上被踩坏的竹蜻蜓,问明情况,蹲下身子,掏出手帕,一边给我擦着眼泪,一边说:“乖儿子,不哭啊,高远也不是故意踩的,等会儿让你表哥再给你做一只就是了,比这只更漂亮,更能飞……”听二姑这么一说,我渐渐停住了哭。高远跑回家,拿来一些好吃的东西安慰我,我俩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坐在小竹椅上说着话,等表哥干活回来给我做竹蜻蜓。黄昏时分,表哥从田间回来后,给我俩每人做了一只竹蜻蜓,把我俩都高兴坏了。

我和高远拿着各自的竹蜻蜓,到坝子里玩了起来。比赛看谁的竹蜻蜓飞得高,飞得远。欢快的笑声咯咯咯地在坝子上空飞来飞去。鸡们被我们的笑声吓得早早地逃回窝里躲了起来,小黄狗却跳着跑着同我们一起闹腾。

晚霞渐渐地染红了天空,清凉的晚风柔柔地从山谷里吹过来,一只红蜻蜓飞落在我飞到地上的竹蜻蜓上,扇动着它美丽的翅膀,小黄狗跑着去抓红蜻蜓,结果红蜻蜓没有抓到,反被我的竹蜻蜓刺了一下,悻悻地汪汪叫着走开了。我从地上拾起竹蜻蜓,放于掌心,轻轻一搓,竹蜻蜓就飞了起来,在漫天绚丽的霞光中翩翩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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