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本想随着混乱出城的,但是太后派来了一直随在身边保护的暗卫,以保护为由愣是拦住了他们,将他们逼回了密室之中。笑意不想把事情闹大引得旁人注意,只能偷偷躲在地道的密室里,想着趁天黑的时候从密室里逃出去。
现在只能祈祷没有人能找到院子底下的这件密室了。
暗室中阴森寒冷,连张床都没有,笑语只能将准备好的披风铺在一边干净的石板上,抱着绮罗坐在一边。护卫的暗卫都在密室之外。
一切料理好了之后,她想了想,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伸手在绮罗脖颈后面一点。她缓缓的摇晃着她的身子,低声唤道:“娘娘,醒醒了娘娘……”
绮罗穴道被解,在她的呼唤之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一片阴暗奇森,她缓缓的眨了眨眼睛,轻声道:“这是哪儿?阿卓呢?”
“这是小院底下的密室。”笑语自动忽略了后面的问题,对着她将昨夜不能逃走的事情说了遍,结束的时候低声问道:“娘娘,我们该怎么办?”
“我问你,阿卓呢?”
绮罗直起身子看着她,声音虽然轻忽,却带了逼迫的意味。
笑语吃不过她突然的僵硬,动了动身子跪在她身前,低声道:“听太后娘娘派来的暗卫大人说,皇上为众人殿后护航,这会儿天快亮了,大抵已经到了通州了。”
她说完话,屋子突然寂静下去,半响之后,绮罗突然笑了,她的笑声清清柔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笑语耳中,总是有一种凌然的滋味。让她血脉一下子都冷了下去,就像是昨夜突然到来的雪。
虽然不是很冷,但是总让人心中生出凄然。
绮罗只是轻轻笑了一声,虽然眼中也带着笑意,唇瓣也微微动了动。笑不露齿,端庄温柔。
她低垂着睫毛,半响之后仰起来,对身边的笑语浅浅笑道:“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么?”
“娘娘……”
绮罗轻轻一动,后脑靠在石壁上,语气中多了一股叹息,“如你所说,我们在这里躲了这么久。太后和皇上派来的侍卫都在暗中保卫着,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在公孙简眼皮底下,我们能藏多久?”
笑语不语。
绮罗叹了口气,突然强撑着墙壁要站起来。笑语看她起来的艰难,连忙伸手去扶她,却被她缓缓推开,笑语吃惊的睁大了眼,“娘娘……”
绮罗不理会她,单手撑着墙壁,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喘了口气,颤抖着伸到衣结处,紧了紧。
整个过程缓慢而坚。
笑语从她再不看过来的眼中明白了些什么,脸色刷得一下白下去。
静静的石室中只能听到两人的喘息声,绮罗站开一步,合上眼睛和缓了些空气,睁开眼睛之后,又是一春水清澈。
“殿下既然来了,就进来吧,何必做墙角下的买卖。”
话音一落,石门轰然而起,笑语朝那边看过去,眸光从绣着金纹的靴子缓缓向上,直到对上那双笑如春风的墨色眼眸,才猛的停下来。她起身挡绮罗身前,却被绮罗单手轻轻挥开。
“娘娘……”
笑语又轻轻唤了一声,这回却是真的疑问了。
纵然绮罗对她心中有了隔阂,但是在这种时候,当真是丝毫也不再用旁人的帮助了么?
绮罗越过他,一张脸虽然苍白如雪,但是神色自若,半点没有即将被俘虏的恐惧,她只是在微微笑着站在那儿,对着对面或许野心斐然或者心怀不轨的凌厉王爷微笑道:“殿下能找到我们,只怕是放走了陛下吧。”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多问这一句呢?”公孙简笑的愈发开怀,一双眼睛眯的极细:“只是他虽走了自己,却丢了你,当是心痛无比,连日的奔波复发的旧伤,再加上要对付我这个叛臣贼子,只怕也不是好过的。”
绮罗低首笑了笑,“殿下既然实话实说,绮罗也便不再绕什么弯子,你既然已经到了这儿,就必然不会放过我。”
“只是我也清楚。”公孙简负手走进一步,露出身后的石头小门之外,乌压压的躺了一地的人。
“即便是我想如何,你也是必然不会答应的。所以我这次来,是来告诉你一件事。”
几个黑衣人随着他进来,看的仔细了,却觉得身形极像那****与嘉和出宫游玩回宫之时,那个前来掳掠她的汉子。
当初下令的人的确是公孙简无疑了,只是不知道公孙雅,笑语,又或者说是太后,在这件事上起了什么作用了。
她定了定心,摇头道:“虽然我此生并不长命,但是如今还尚未有过轻生之念,只是殿下聪慧,当知道绮罗的底线为何,若是殿下想要逾越绮罗的底线,还是不要说了的好。”
公孙卓浅浅笑了一声,“你明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说了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笑语站在一边,此时终于急了,低声喝道:“韩王殿下慎言,娘娘可不仅是陛下的容妃,还是大秦国的公主。殿下便是不顾人伦道理,也要顾着大秦……啊……”
她话没说完,只觉一抹黑影欺进过来,眼前一花,在看清是,却是公孙简站在了自己面前,只一招便止住了她的手脚。
单手挟制在侧,夹住了绮罗袖中弹出来的长剑妃颜,他纵意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笑语往后一抛,两指驾着剑尖素的一声滑到最底,与绮罗距离之近,几乎要贴上她的鼻梁。
她对着绮罗淡淡一笑,手指一弹,妃颜缩回到袖中,又还原会镯子模样。她静静的撇开脸,公孙卓盯着她侧脸,淡淡道:“你身上奇珍异宝虽多,只是我身上也不少,对我并无什么作用。”他一话说完,极快的在绮罗面颊上印下一吻,在她躲闪之前,又退开了身子。
绮罗不料他如此大胆,只是如今这个局面,既然要活下去收回手掌,轻轻在面上擦拭一下,退后一步站到笑语身边,向她伸出一只手。
终于到了这种局面,笑语何敢再接住主子的力量。她急着说了句,“奴婢没事。”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绮罗一夜不勉强。
公孙简看着她们主仆如此,又笑道:“皇兄当真是心疼你,只是他向来算无遗漏,却不知道人心向来难以估量。”
绮罗看了他一眼,弯弯的唇瓣带着些疲意:“他操纵不了的,你便是真的明白么?”
公孙卓又凑近了一步,似乎疑惑的皱起眉:“容娘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绮罗道,“你既然想要战胜他,就要拿些真本事出来,这样又算得了什么呢?难道你就不怕这样下去最后必然会败了么?”
公孙简当即仰天笑道:“你说的好,只是你既然这样想,便留在我身边,等到我落败的那一日,又如何呢?”
绮罗也笑了笑,“你说的是。”
笑语胸肺震伤,不能再好好开口和她说什么,只能用力的扯住了她的衣袖。
绮罗受到力道牵引扭过来看她一眼,淡淡笑道:“殿下,既然如此,在说旁的也无用,我们之间不当涉及到旁人,我愿意与你走,还望你放过无辜之人。”
公孙简背负双手,瞧了底下跪着的笑语一眼,淡淡道:“她算不算上是无辜之人,臂膀心中难道没有一分计量么?”
绮罗冲他摇摇头,捂着胸口底下身子,对着笑语满是祈求的眼,低声道:“太后恐怕我误了皇上的大业,定要皇上抛下我,只是为了让我落在公孙简手中,作为她所说的利器。毁了韩王殿下,进而置我于死地。我不是不懂,但既然已是如此,又能怎样呢?”
笑语强撑着,急道:“陛下……陛下……”
“我知道。”绮罗截断她的话,低声道:“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此事也他无关,他也只是人,并不是神,我怎么能祈求他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将我带走呢,我不怪他,也请你告诉他。”
她欠了公孙卓一条性命,她的命本就是他的,他不会再用这种方式讨回来,更何况对方是公孙简。
而且,她是不会死的。
母亲和芬芳用命换回来的她,不能就这样葬送在旁人的阴谋之中。
笑语此时已经猜不出绮罗心中是怎么想的了,只是拉着她的衣袖不语。也是,如今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局面,还能说什么呢?
绮罗既然自己得出了结论,就不必在听她那些可有可无的解释了。
说到这份上,便没有什么客气的地方了。
绮罗笑了笑,缓缓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听命于太后,或许有什么理由,又或许什么理由都没有,但是我自秦国以来,都是靠你的照料,今日我落得如此下场,便是你对我有怎样的恩情,我都还的清了。我不想再见你,你走吧。”
这是绮罗对笑语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或许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是她这一生与绮罗的交汇之中,绮罗真正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其后或是再见,但也只是路人一般,再无情谊了。
绮罗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甚至还带了些悲伤,只是这样美好的像是忧伤的花一样的表情。却是她生命中最后一次见到了。
绮罗说完了这句话,她就被制住了穴道,迷迷糊糊的送回到了皇上身边。清醒过来之后看着皇上那张俊美的脸,跪在地上将绮罗与她说的所有的话都重复了一边。
她说的很细微,包括绮罗的每个表情、动作,语气。
其实绮罗并不知道,公孙卓的冷静是这个世界上何等可怕的东西,并非,是酒力可以麻醉。所以那一夜,他要了她,并不是因为她凭借着公孙卓激怒了他,而是因为他想。
就是单纯的因为他想要他。但是这份单纯他不能让他知道,所以公孙简成了最好,也是最真实的就借口。
其实真正的公孙卓是无懈可击的,只是因为绮罗这样的女子太无害了,全身上下没有一丝防线,便是向来矜持的皇上也不能收敛自己侵略的心。
这或许是他这一生唯一的一次失策。
但是又没什么不同。
笑语扣了个头从皇上面前离开下,脑海中总是有两张脸在晃动,绮罗的、公孙卓的。只是绮罗的哀伤显而易见。
但是皇上,他也真的像娘娘一样么?
外面的阳光很好,她接过旁人递过来的剑守在门前,决定不要再去想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