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因景源提到了小宇,心跳陡然又停了半拍,头越发埋得低了,不由得开始替自己弟弟最疼爱的徒弟担忧。
“小宇当时被二小姐吩咐出去寻找满儿了,因为有高达护卫,鸿起寨的威胁也暂时被清除,所以……”
景源的眼神一凛,拍桌冷笑:“所以什么?鸿起寨的那帮匪人在利洲盘踞了那么长时间,不可能放手得那么干脆,走得那么干净。陈新是怎么教导徒弟的?居然还存着侥幸心理?本宫现在开始怀疑当初派小宇去侯府是不是个错误。”
话音刚落,一身白衣的陈新轻佻的笑着推门进来了。
白得见得着青色血管的皮肤,勾起的殷红薄唇,魅惑的眼神,百变的气场,无一不在彰显着他作为分管景源黑暗势力中最重要的情报与刑讯这两大块的张扬与嗜血。
“殿下莫不是要寻陈新和小宇的罪责吧!”
景源斜眼扫了他一眼,眉头微微一皱,站起身来,脚步微抬,瞬间就来到了他面前,一手捏住了他的喉,眼里好像有龙卷风在咆哮一般,冲他低声哼道:“陈新,注意一下你的身份以及同本宫说话时的措辞。”
陈林赶紧冲过去,不能直接拉扯景源,又担心正在气头上的景源会对陈新不利,只能站在一边紧张地看着他们。
陈新却是不惧,反而冲瞪着他对他使眼色的陈林无所谓的笑了一下。
“殿下可舍不得杀我,他还得留着我替他找那侯二小姐呢。”
景源见他如此胆色,心中也不知在作何感想,半晌竟然勾起嘴角也笑了,慢慢的松了手。
“陈新,不要总是挑战本宫的耐心,总有一天,你会因此送命的。”
陈新关好门,往里走去,听到景源这警告中略带威胁的话语,回眸一笑,挑着眉眼道:“我的命是殿下救的,从我决定跟随殿下的那一刻起,我的一切都是殿下的,若是殿下看中了我的这条小命,殿下随时都可以拿走,我也随时愿意为殿下奉上,就怕殿下您看不上。”
景源看着他,良久,有些无语还有些头疼的转向陈林:“陈林,本宫虽然爱才惜才,但本宫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心胸宽广到能多次容忍自己属下做出出格的举动以及,言语挑衅,所以你很有必要抽个空教一下你弟弟,什么叫敲门通报以及言语措辞的运用。”
陈林看着这两尊菩萨,心里又暗暗地汗了一把,不过,知道景源没有同陈新计较,也就把提起老高的心安稳地放进了肚里。
当然,景源的警告和提醒,他是记在心里了,但是令他头疼的是陈新是那种自我惯了的人,他与人交往,不论身份贵贱,只论他是否看得上眼,他看不上眼的,身份再高贵些,也是狗屁,就算是他看得上眼的,身份又高贵无比的,例如景源,他也不会放低自己的姿态,只会一如既往的自我,跟着景源的这几年,他是一点都没变,幸亏他与景源很少见面,一般都是景源下令,他办事,传令和汇报都是陈林在做。
陈新在情报侦察方面的敏感天赋以及天性凉薄使得他在情报收集以及刑讯方面有过人的长处,景源也非常信任的将这重要的两块交给他负责,但景源毕竟是主上,而且还是生而尊贵的皇子,陈新就算再有能力,依景源的性格,真磨完了他的容忍量,他的下场不会可观的。
陈新可不管他这同父异母的哥哥心中在作何感想,反正在他心中,亲情这东西,在他亲手结束了他父亲的生命,以及看着母亲用怨毒的目光盯着他自杀之后,就再也不存在了,陈林迟早会知道父亲的死因,到时估计想都不想就会直接把刀插进他心间吧。
伸出细白修长的食指和中指拈起书桌上的那张情报信纸,陈新靠在书桌角边,笑道:“小宇其实并不适合情报和刑讯,他的心眼太实了,不过,他那少年老成的样招我喜欢,最重要的是他够重情够忠心,所以情报和刑讯我只教他基本的,武艺却从未让他落下,他的身子骨不错,适合练武,人也够聪明,若殿下有心,他将会是个非常好的侍卫。”
“你这是在为他求情?”
景源取下琉璃灯罩,扯过他手中的信纸,放到烛火上,烧掉了。
陈新笑了笑:“殿下自有打算,哦,对了,我前两天偶然听到太医院对陛下这次病情加重的会诊结果,好像是、最多还有半个月可活。”
景源眉头一皱,疑惑道:“怎么会突然这么急?”
陈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走到边上坐下,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在景源的耐心即将崩塌时,才道:“哦,还是前两天,我还偶然得到陛下寝宫里的某个宫女准备拿去烧掉的一块染血手帕,发现那血迹在灯下好像隐隐泛出橘光。”
景源一下子愣住了,陈林也是一下子缓不过神来,只觉得浑身一点点的开始发凉。
半晌,景源又勾起嘴角,但神情却是有些古怪:“你是说有人给父皇下毒了?”
说完,又皱着眉头走到书桌后面坐下,揉着眉心,叹道:“什么毒让太医们也束手无策了?”
“情思。”
情思是一种已经存在于传说中的慢性毒药,最长可以隐藏十年之久,十年间中毒者不会有任何异样,只是身体会越来越差,很容易染病,一旦毒发,中毒者一般活不过半月,而且死因如同平常的伤寒症状,最后咳血而死,只是中毒者毒发咳出的血在灯光下会微微泛出橘色,一般医者不注意也发现不了,而情思的命名就来自于中毒者毒发的时候,毒性会引诱中毒者思恋心中的爱人,却越是思恋,毒发得越快,最后死于自己的幻象中。
“这种毒只在五十年前出现过,据说是当年江湖上颇具盛名的毒医柳依依爱上了一个处处留情、情人遍布各国各地的一名男子,为找出自己爱人心中的最爱而制出的一种奇毒,解药说起来也非常简单,都是平常可见的药草,只是药引确须是中毒者心中所爱之人的眼泪,陛下毒发时日已有一个多月了,太医们只能暂且压制,得不到药引,还是无济于事。”
陈新见景源还有些疑惑,又缓缓地说明了这毒的来历。
景源听完霍地站起身来,眼神顿时变得冷峻无比:“看来是打着玉扇的主意了。”
陈林心头一跳,顿时觉得事态严重了:“现在护卫皇城以及陛下本人的御帐亲军和宫卫骑军都是萧家的人作为陛下登基前的暗势力发展而成,玉扇是可以进行调动的,而京师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将军府在京的只有三千的兵力,却是驻扎在皇城两百里以外,若是下毒之人打的是玉扇的主意,那么一旦得手,将军府救援不及或有异心,皇城就危险了。”
景源点了点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开始倒流,虽然从当年他差点被父皇给杀了以及将他们母子俩送入冷宫受人欺凌开始,一直都恨着父皇,甚至有一段时间恨不得自己亲自去杀了他。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现如今得知他所中的毒已经无药可解了,封闭了多年的亲情还是让他有了些感触,当然,更多的是要考虑第一时间揪出下毒之人,摒除这个危机,同时,也许这也是个非常好是时机。
突然,他想到刚刚得的利洲消息,侯雅萱的失踪是否与这个事情有关?
可是,不应该啊。
侯文成是只老狐狸,他不至于这么愚蠢地引祸上身,除非他想政变,但玉扇在丞相府这么多年了,他没必要这个时候这么高调,更没必要去给父皇下情思了。
虽然不知道丞相府还有没有人知道玉扇的事,但是,现如今侯雅萱也知道了玉扇的事,若抓她的人与给父皇下情思的人是一伙的,那这人肯定是知道了玉扇在丞相府,却无法得到,要利用侯雅萱做要挟筹码。
其实,说起来,是景源想多了,侯雅萱的失踪并没有与皇族秘闻及黑暗事件有多少的联系。
她的失踪,只是因为李靖自从那天晚上从她口中得知此侯雅萱已经非彼侯雅萱了,再结合侯雅萱落水后,他在那个水洞中看到的异象,他无法接受自己的猜想,他急需侯雅萱来给他一个答案,却又万分害怕她给出的答案而不愿再去见她,他的这种精神极度压抑症令他的思维模式开始有些不大正常,于是就给鸿起寨众弟兄带去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影响。
盛鸿起知道他去见过侯雅萱,鉴于李靖总是闭口不谈他的过往,他也就八卦地猜测李靖曾经与那侯雅萱有一腿,侯雅萱被狗皇帝赐婚给了景源,李靖无可奈何伤心离去,就被老混蛋派来与他们这帮匪人为伍了。
而前段时间,他抓了侯雅萱,李靖不愿与已有婚约的心上人相见,所以就默默的照顾,而误伤了心上人之后,日日受相思懊悔折磨,于是,终于忍不住去见了一面。
无奈佳人已经变心,李靖只得又回到他们这帮匪人中暗自舔伤口,只是无奈天生性格闷骚,只能由那种负面情绪在黑暗里发酵,直至导致了现在的不正常。
所以,作为讲义气且对兄弟关怀备至的好大哥,他盛鸿起不能坐视不管,于是,派人经过多番调查与暗访后,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同老三制订了这个绑架计划,决定按照他们的老传统,直接给老二把那女人抢过来,这样,老二就能恢复正常,他们以及手下弟兄就不用再受折磨了。
只不过令他们完全没想到的是侯雅萱身边的高达太过顽强,让三当家心里十分肉痛失去了两名好手,虽然从他那张木头脸上看不出来,但他真的是心在滴血啊。
这就是侯雅萱无辜再被劫持的原因,虽然有些狗血,但理由非常充分,只是,就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又同上次一样,因为一些七七八八的原因导致事件性质再拔高点。
盛鸿起找到李靖的时候,就见着李靖正两眼发直地盯着三柱打铁,三柱双手有些发抖了,手中的铁锤也快拿不住了,但还强咬着牙坚持目不斜视地打着手中的铁,待到看到他来了,双目都有些红了,五大三粗的汉子竟露出了小媳妇般可怜巴巴的表情。
他抓过身边的一人问老二在这儿盯多久了,那人一脸可怜的看了三柱一眼,咂舌,一个多时辰了都,再这样下去,铁废了就算了,估计三柱的右手都快废了,各路神仙保佑二当家快点恢复正常,保佑我不是二当家的下一个折磨对象……
“老二,你他娘的别在这里盯着三柱打铁了,你已经盯了一个多时辰了,你他娘再盯下去,三柱都要脱力了,他手里的这块好铁也该被打废了,你说浪费不浪费。”
李靖像突然回神一样,茫然地看了盛鸿起一眼,眼神才慢慢恢复自然。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