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诺娴是XC市人民医院的儿科护士长,今天恰逢夜班。
儿科不比其他科室,一天的忙碌着实是劳累的。交完班后拖着疲倦的身子往外走,邻近门口的时候,外面忽地闯进来一个黝黑俊朗的彝族青年,推着门对后面不断的催促着“快点!快点!”。
李诺娴探头瞅了一眼,只见一个个子不高的大头青年背着个人往里跑,后面跟着个娃娃脸。
这领头的青年如果皮肤白净一点,还真有那么西天取经组的味道。悲天悯人的李诺娴当然不会开这种玩笑,同情的幻想着来人的遭遇,擦肩而过的时候看了眼背上人的面孔。“呀!”的一声吓得三个小跑的青年一个哆嗦。
李诺娴指着背人的大头青年急匆匆的问:“你背的,是不是田辰逸?!”
李颂一愣,没听说田辰逸西昌有熟人啊,看这大姐眉清目秀雍容华贵的样子,怎么也不能是坏人,呆呆的点点头……
……
有了李诺娴的出面,自然省了不少事。值班的大夫问明了情况,一番检查,确诊是酒精过敏引起的心率过快,经过剧烈活动导致休克。还好来的及时,应该没有太大的危险。
李诺娴想想办理住院手续不少花钱,再说这几个小伙子是打架出的事,等下被人找到医院也是麻烦,便自作主张的将田辰逸安排在了自己的儿科病房,按着方子拿好药亲自给田辰逸扎上了点滴。
她没曾想田辰逸三人动手打的是西昌“金碧辉煌”的人,老板再当地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看场子的小弟被打的个个重伤,连夜召集了几十号人手把市区的大小医院翻了一个遍。任凭他想破脑袋也不会带着人去儿科病房搜吧!田辰逸兄弟三个鬼使神差的逃过了这一劫。
田辰逸醒来的时候躺在病床上,浑身脱虚般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睁开眼睛环视了一圈,李诺娴、阿木、李颂和王剑四人大眼瞪小眼的盯着自己。田辰逸闭上了眼睛,努力的思考着这四个人没有一齐出现的理由,暗叹一声,原来做梦竟然这般的胡闹。不搭边的人怎么能凑到一起出现!明显在李诺娴旁边应该加上红兵大哥的嘛。
突然听到耳边李诺娴的声音:“辰逸!辰逸你醒了吗?感觉好点没有?”
田辰逸迷惑的睁开眼睛,怎么感觉着不似在做梦,带着几分疑惑说到“红兵嫂子?你们~你们怎么碰到一块了?”
李诺娴没好气的怒斥道:“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这么严重还敢喝酒!喝那么多酒不说,你还当街打架?枉你红兵哥还经常念叨你!他真是看错你了!”
田辰逸使劲往后挪了挪,李颂和王剑连忙扶起他垫上枕头椅在床头上。
书上说女人心软,对弱者天生有种袒护心理,田辰逸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理,面对李诺娴杏目圆睁的质问,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拿出来试一试。
于是一幅虚弱的表情塌着眼皮装可怜:“对不起嫂子!我们战友三个一年多没见了,忍不住喝了两口。我们也没想着打架,他们人多找事,一群流氓小混混!我们总不能站着挨打吧!真不是我们有意生事儿。”说着左右撇撇王剑和李颂,指望着他俩能搭腔接接话。
他哪儿知道这俩人昨夜被李诺娴训了个狗血淋头,谁还敢趟这浑水!装作没看见求助的眼神,集体保持着沉默。田辰逸狠狠的刮了他俩一眼,气的压根痒。
“哼!没事了就好。你侄女快放学了,我得回去给她做饭。这里我都安排好了,我等会给你们送饭来,你们可千万别出门,就在这里躲两天!昨夜听说有一群人四处乱串,看那模样就是找你们的。你红兵哥出差明天回来,等他回来让他活动下。你们四个呀,真张本事了!都给我老实的在这里呆着!”李诺娴恨恨的说完,拿起包扭头走了。
阿木想想不能背这个黑锅,连忙说道:“那个,嫂子,是他们三个,真没我事,我是路过的。”
“路过?!没动手?!没你事你这么好心跟着过来?你还敢狡辩!一丘之貉!看你长得也不赖,堂堂男子汉,敢做还不敢当了!”李诺娴甩手走出了房间。
阿木一脸无辜的摊摊手关上了房门。回头看了看田辰逸,坐在旁边的病床上申请古怪的说道:“你甭看我,我是看着依尔叔的面子上帮忙,你欠我那一脚我早晚还回来。”
田辰逸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彝族青年,他老早就从吉木队长那里知道了他的身世。阿木的父亲是刑警队的副队长,几年前缉毒任务中不幸牺牲,后来警局特殊照顾殉职警员的家属,在吉木依尔的活动下,把阿木安排到了刑警队。
这个阿尔阿木也是奇葩,上班没两个月,碰上乡镇克扣寨子里的扶贫款。看着寨子里的同胞食不填腹的凄惨,灌了一瓶烈酒的他带头冲向了镇政府。哦,需要强调一下的是他持着警枪,一脚踹开了镇长办公室的门。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在吉木的努力周旋下,这次性质恶劣的事件,以阿木告别了五十天的警察生涯不了了之。
终日混迹在社会的阿木不偷、不抢,虽然滋事斗殴少不了,但恨透了毒贩的阿木经常混迹到行里,透漏给吉木些信息。
其实田辰逸还是很喜欢这个另类青年的。苦笑着说:“阿木。你要不解气,现在就踹我一脚行了吧。不管怎么说,我都得谢谢你。”
王剑和李颂两个人听得莫名其妙。缠着两人问明了事情经过,两个无良的青年,笑的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眼泪横飞。
一番闲聊才知道,阿木刚当了一次线人,立刻露面怕露出马脚,被吉木撵了出来。无所事事的阿木跑到西昌朋友这里混吃喝,昨夜刚好看到三人‘行凶’的经过,连忙叫朋友卸下车牌拉着三个人跑来了医院。
阿木算是开了眼,这三个看起来人畜无伤的青年,昨夜动手的情景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三下五除二的放倒了八九个青年,毫发无伤,当然除了这个莫名其妙倒下去的田辰逸。
李颂不思悔改的提议去买酒买菜,田辰逸想想觉得该答谢下阿木的帮忙,并没出声反对。阿木也是性情中人,这一夜熬下来,跟李颂剑娃甚是对脾气。怕李颂出去被认出来,坚持要自己去。
两人推托了一番,阿木甩甩头发走了出去。在外面转了半天,买了些鸡纵干巴、吹泡肝,调了份肝参,提了三斤白酒,想想又炸了份臭豆腐,兴冲冲的跑了回来。
田辰逸哭笑不得看着三个人卷起临床的被褥,盘腿坐在床上胡吃海喝起来。阿木喜饮,但酒量实在不咋滴。三两酒下肚,已经把三人当成了兄弟。
三瓶白酒眼见剩了不到半瓶,三人说话都捋不直舌头了,阿木捏起一块臭豆腐扔到嘴里,吮吮指头指着自己说:“我跟你们说,我~阿尔阿木!我小时候…爷爷……嗝……跟我讲支格阿尔的故事,支格阿尔你们知道吗?!嗝……我们彝族最伟大的人,最伟大的神!……我就要当支格阿尔!”
说着阿木指指李颂:“你们汉人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嗝……你看看你们的生活,为什么没有人想想我们寨子里吃不上饭……嗝……上不起学的彝人!我阿木总有一天要让寨子里的同……嗝……胞过上好日子,让我们大凉山的同胞过上好日子,我阿木以后也会像伟大的支格阿尔一样振兴我们彝族……”
李颂挥手拍掉阿木的爪子:“你对我们牢骚啥!我们******也被人家看不起!你知道昨天我们为啥打架不?”
李颂说着拍拍王剑的肩膀:“我兄弟,老爹生病都看不起。我们这群人,当兵出生入死,脱了军装谁他妈还记得我们!种地的种地,打工的打工,谁他妈又看起我们了!以后老子看见谁欺负我战友,我见一次打一次!你们自己软蛋,谁不把你当人看,揍他****的!”
阿木被一句‘软蛋’激的无名火起,噌的站了起来,还没见张口反驳,李诺娴提着一堆东西推门走了进来。
屋里弥漫着刺鼻的烟味、酒味、臭豆腐味,再低头看看几人狗胆包天的在病房里喝酒,更甚的是把臭豆腐也拿进了房间。气的浑身哆嗦,还好田辰逸反映的快,李诺娴进门的瞬间闭上眼睛装昏睡,堪堪的躲过了她的怒火。
阿木、王剑和李颂三人,再一次被一年到头难得发一次脾气的李诺娴骂了个狗血淋头,三人酒也醒了大半,慌慌忙忙的收拾床铺清理垃圾,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规规矩矩的靠着墙站着。
李诺娴打开窗户散散屋里臭不可闻的气味,回身走到床边。低头摸了摸田辰逸的额头,听着田辰逸平稳的呼吸,嘱咐三人田辰逸醒了让他吃点东西,转身走了。
三人正纳闷,这小子刚才还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啥时候睡着的?转身看到田辰逸狡黠的的窃笑,直骂没有兄弟道义。
田辰逸在医院小住了两天,阿木在那日痛饮后便告别走了,也不知怕了李诺娴,或是看着田辰逸心里计较那一脚之仇,又无力回报而困扰。
这是个不错的彝族小伙子,面冷心热。挂了吉木依尔的电话,田辰逸如此想着,嘴角露一丝微笑,或许今后都没机会再见那个彝族青年了吧。
在吉木依尔的信息里,田辰逸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兄弟三人酒后放肆,竟然惹得是西昌颇有势力的一伙人,还好公安局没有他们的信息,毕竟那个年代监控并不是普通百姓能接触到的东西。
第二天,康红兵出差回来,特意来医院看望了田辰逸。大发雷霆的对三人的举动进行了一番批判,最后告诉他们公安局没有立案通缉,让他们尽快离开西昌,小心对方的报复。便急匆匆的走了。
田辰逸心底里很感激康红兵夫妇,只有一面之缘的他们,能这般帮助自己,已经是欠了他们天大的人情了,现在也没有什么好报答的,只能默默的将这份人情记在心里。
第三天一早,田辰逸三人便告别了李诺娴。谢绝了去家里做客的邀请,决定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缘这个东西,很诡异,它挑动着一丝不为人所察觉的轮齿,却早已描绘了每个人一生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