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又开了。父亲说，该回家了，田里的麦子不知长势咋样？母亲道，该喷药锄草了。我没有劝留父母，要不是帮着照顾才一周岁半的孙女，每年这时早回老家了。
父母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总是舍不得家中的土地。
2003年，桃花开时，我就劝父亲：您和妈年纪大了，地不要种了吧！
父亲说：我身体还结实着呢！
春田地的瓜就不要种了，忙人。
父亲答应了，可还是种了三亩多西瓜，告诉我：一亩瓜赶得上七亩麦哩！
瓜熟了，母亲总会挑选最好的让父亲带给我和妻子。
吃瓜时，妻夸真甜，可我总觉那瓜味涩涩的。
2004年，桃花开时，我又劝父亲：春田地的瓜不要种了，忙人。
父亲还是那句话：我身体还结实着呢！
收了瓜如何卖？
母亲说：瓜贩开车排队到田头买！
父亲也说：你不要操心，安心做事。
卖瓜了，母亲没有忘记把好的瓜留给我们。
吃瓜时，我对父亲说：明年的瓜地就不要种了。
父亲点头答应了。
2005年，桃花开时，我们女儿缘才半岁。我以让母亲来照顾女儿为由，再劝父母：把地租给人种吧！父亲说：你妈留下，我回去。妈和您岁数都大了，再种身体吃不消的。没事，我身体还结实着呢。母亲也说：你让他回去吧，自己种瓜，吃着方便。再送瓜来时，我又劝父亲把地租给别人。父亲却说：现在取消了农业税，种田净赚，租给人划不来呀。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大口吃着瓜。父亲和母亲回去老家四五天，每晚女儿都哭着要奶奶。无奈，妻对我说：星期天回趟老家吧。
我高兴地带着妻和女儿坐上车，到家时却发现院门已锁。邻居告诉我们，父母在桃花河边的田里。
我抱着女儿和妻沿着桃花河岸走。岸边的杨树已冒出嫩黄的叶子，田里的小麦绿得让人心醉，盖上塑料膜的瓜沟子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妻说真美。我没理她，远远看见绿白间套那端，父亲蹲下身子，母亲正弯着腰放着塑料膜筒，有几次差点被风拽倒。
我们走近，母亲才发现。
望着头上扎着毛巾的母亲，女儿愣了半天才认出来，叫着奶奶，跌跌撞撞扑向她。
父亲还半跪在地上，那身穿了多年的黄军裤，补过多遍的膝盖又要磨透了。
父亲不好意思起来：走时，我骗说都种了小麦，是怕你们怨我。我和你妈的身体结实，还能再种两年。
母亲也说：自己种瓜吃时方便，再说你们刚买了房子，你三弟要升高中，真的不想给你们添累。
父亲点着烟：我看电视里温总理的讲话，眼下又要建设新农村了，农民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趁着身体还结实，就让我和你妈再种一年瓜吧！
这次，我没有再劝父亲，感觉眼里好热，转过脸。
毒问：咋了？风太大。母亲听了责怪：野外风大，来时也不多穿件衣服。尽管我努力抑制自己，还是有一滴泪落在泥土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