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四年元月一日
小丁和小遍地开花,小正,小青一起去接小全的新娘。
到了新娘家,嫁妆都已搬下楼,小伙子们三下五除二,将东西搬上车,新娘化好妆,鞭炮开始响起来,新娘的父母哭了。
车队在市区绕了个8字,然后开到了老单身前。小丁看见几个姑娘在走廊前看热闹,小霞也在里面,穿件大衣,浅色纱巾,看上去成熟了。
元月三日
小岁从深圳,珠海回了,手里只剩个小收音机,其它东西,在火车站被人偷走了。
“幸亏火车票还在身上,要不然就回不来了,哈哈。”
元月四日
小丁坐桌前的时候,小璇过来,丢他一包糖。
“谁的?”小丁笑吟吟问。
“我的——我结婚了。”
小丁就沉默了。
一会儿,小冰欣然进来,比以前打扮更好看了。
“小璇呢?”
“刚出去。”
“好久没到这里来了。”
“教课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反正一课下来,听不懂就叫他们去看书,告诉你吧,职高的学习空气一点儿也不浓。”
两人说话儿,小璇回来了,声线特别细:
“醉了吧?”
“你才醉呢。”
“那天他喝醉了。”
“他还不是喝醉了?还说那么爱你。”
“都是假的!”
小冰轻轻一句,三人一怔。
元月八日
小丁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可去,就到工装组去,小霞正在屋里和大伙儿聊天,他晃了一下,转身走了。
元月十五日
早上来,小璇说:“我东西被偷了。”
“不会吧?”
“真的,你看,我抽屉都被撬了,丢了四百块钱。”
小丁打开自己的抽屉,他的抽屉没有锁,里面放的几部小说不见了。
这时,保卫科长来了,保卫科长东瞧西看,打开工具箱,刷上灰粉,制出来一个个指纹。
保卫科长把小丁的手拿起来看了看,说:“你刚才动过抽屉吗?”
小丁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的手有些抖起来,只好含混地回答说:“好象动过。”
保卫科长没说什么,临走时,让大家把锁加固一下。
“我怀疑是我们厂的大学生偷的,而且是家在外地的大学生。”
小丁有些愕然地望着小璇。
元月十六日
雪已消融,道路一滩滩积水,小丁傍着雪枝走,象个老头,爬上楼梯,只觉头上有一阵轻微的晕眩。
他走到工装组的门前,站一会儿,又退回去了,这一退使他头脑几乎毁灭。
元月十七日
小岁对小丁说,有人给他介绍一个对象,在襄樊基地,年龄有些偏大。
“去看看呗。”小丁鼓励他。
元月十九日
小岁回来,问起襄樊之行,说还可以。
在技术科的走廊遇见小霞,小丁惊喜地说:“小霞,到楼上去坐吧,我那里没人。”
“不了,我有事,”说完,她跑走了。
不知什么时候,电话响起来,原来小芬:“今儿晚上我们去吃汤锅吧?”
“好吧,下班我去找你。”
当他终于骑到小芬的宿舍楼前,她果然已等在那里,见小丁来了,她走下楼,骑了她的自行车,两人一起出厂。
似乎有很多话说,却又没什么可说,寒冷的冬天,风从他们脸上吹过,扶着自行车的手也冻木了。
夜幕是这样沉重,无法挺胸呼吸,穿孔过桥,小芬说:“我们应当高高兴兴的呀,对不对?”
小丁也努力想变高兴一些,可并没看到多少高兴的东西,有多少快乐的情绪曾从心底旋流,现今都干涸了。
“喝白酒吧?”小芬提议。
看见一家汤锅店,两人锁好自行车进去,他们点了三个汤锅,加上配菜,着实不少,又要一瓶梅窑大曲,这就开始喝起来。
喝完了,结了帐,两人出去,小丁要骑车,小芬拉住。
“下来吧,你。”
小芬一把就将他拉下来,两人推车走,小丁只觉得脚下轻飘飘,大地柔软,桔黄色路灯,好象一条金龙,飞腾远方。
“还行吗?”小芬在清清夜色中问他,头发在脑后飘扬。
感觉风从脚下起跑,带走热量,两人走到分手地方,小芬又送他一程,似乎不放心他安全,然后,她转身回了。
小丁在桥上慢慢转过身来。酒后迟钝,只觉头上灯光放出一圈圈七彩礼花,照耀夜空,高中大学同学,现今同事,今夜相聚,这一切都是偶然的么?
但晚来寒风却把这一切全都给吹散,空落得人也不见。
小丁呆呆站会儿,只觉心里热烘烘,有什么事情搞错了?
想起那毫无生趣的宿舍,不禁感到一种大厌恶和大恐惧,但身后没有人了,甚至也没有灯光,只剩下街道黑水一样漫延过来,包围脚踝,淹没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