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九日
孟科长微笑出现在门口，她看来不象从前那般精神焕发，而是萎缩，小丁笑着把座位让给科长。
科长先叹口气：“爬楼真累啊，这里是肩周炎，时发不发，发作起来半身不起，我也希望你们帮我分点忧啊。”
“你最近的专利竟赛就搞得很好，厂里以前还没有得过这样的奖呢。”
小丁刚要回答，外面响起一阵鞭炮声，送殡人群穿行白色城区，鞭炮一路过去，唢呐叭叭吹奏。
“你看，这么年轻，一个叫小鸥的女孩儿，以前还是我们科的，一时想不开，竟跳楼自杀了。”
“把不爱说话的习惯改掉，把工作担起来，怎么样？”
小丁脑子一紧，开口说：
“孟科长，坦率说，我这份工作至今还没有定位，我们厂并未走向市场，只是依托燕市公司，而且也并不以设计为主，仅仅是生产，哪里需要我这份工作！既没有人找过我们，我们也没法去找别人……”
“我来厂一年多，主要做了一些翻译，去年从意大利引进了链式回火炉，有关设备的技术资料我已经全部翻完了，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呢？办公室又没有一件设备，复印机没有了，电脑也没有，您叫我怎么做呢？刚来厂里，谁不想把工作做好……”
孟科长听见小丁突然这样滔滔不绝，有些惊讶，好象还等着小丁继续说下去似的，可小丁不说了，两人就互相望着，孟科长说：
“我懂得你心情，工作也是慢慢来，不要急，旗师傅也说过，你们室是一无所有，但正因为一无所有才可以做大事呀，当年我们来这里，还不是一无所有，只要不灰心，慢慢争取，情况还是会好转的。”
小丁点头，孟科长说话也有气无力，并没有去年说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那样充满信心，小丁感觉到了她的失落，不觉伤感。
十一月二十日
小璇喝口水，望着小丁说：“小丁，听说没有？科长丈夫出事了。”
“我们科长？不会吧？昨天她还在这里跟我谈话呢。”
“当然是我们科长。据说她丈夫和另两个专家，都是我们公司人，到那边厂咨询，途中遇上车祸，一车人都死了。”
十一月二十二日
小丁到小霞那里去。
“小霞。”
“嗳，你来了。”
这两人没什么话说，可心却马上贴近，但是朦朦胧胧的，又仿佛还隔很远。
小丁如同走进了桃花盛开的故园，和小霞相处时，只见周围清凉凉花朵，不见人。
他努力分辨，终于看见了小霞的眼睛，那双眼睛也正望他，满含年轻和期盼。
他看见她光滑的下巴和圆圆脸庞，象一泓清水，如海洋辽阔，如溪水潺潺。
小霞把身体迎着小丁，两人相处很近，但她却把脸扬过去，向办公室其他人说笑别的话题。
小丁依恋着不肯离去，也不和别人说话，他觉得他永远也不想离开她，不想离开身前这个可爱女孩儿。
她心胸开阔，宽厚仁慈，可他越想到这一点就越慌张，越觉得永远的分离不可避免，因此他渐渐就只有蜷缩起来，接着他的痛苦感越来越强烈，他的身体开始舞动，他的脸色开始窜跳，他没有办法，只好有些突兀和慌张地告辞：“小霞，我走了。”
“好吧。”
小霞也有些黯然，好象早知道有这一刻似的，旁边看的人都有些困惑，小丁意识到这一点，更显得狼狈。
十一月二十六日
孟科长丈夫的追悼会在殡仪馆举行，很远地方和单位都了来人，以至小丁只能站门口。
大家肃立着听完悼词，排成长队向死者家属慰问。
轮到小丁的时候，他看见孟科长流着泪，让人搀扶着，他不知要怎样表示，匆匆握个手，走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