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起程回皇都的日子,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无云,浩浩荡荡的队伍,旌旗哗啦啦飘着作响。翊郇墨知翊倾尘是不愿意再回天祈了,嘱咐她照顾自己,清平虽是放心不下风夕颜,却是又去不得天祈,更不想被明月看出端倪,只告诉他风夕颜昏睡些时日便会醒来,明月又在雨溪的亡故中沉痛不已也不管清平话中的漏洞,清平嘱咐好妙眉,即便如此也是十分担忧,他心知风夕颜的身体已经脱不了多久了,这世间怕只有一人才能救她了,可是他会救她么?他一掌将她打落悬崖难道真是为了那么一个万人敬仰实则冷冰冰的位子么?清平始终都不能相信,他心中暗下决心,此番事情完了,必然要去华国寻了公子问个清楚,况且她已经命在旦夕了,他不相信公子会这般绝情。
分别在即,却早已没了往日里小女儿家的泣啼涟涟,分道扬镳,只能道声保重,自此分别,不知何日能再相见,但个人有个人的选择和路要走,没有谁能护谁一世,也没有谁能一生活在谁的庇护之下。翊倾尘调转马头跟上商军的队伍,翊郇墨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神意味深长,她终是长大了。
商都的皇宫依旧是低调沉重的颜色,她在宫门外下马,众位将士跟着寒骁珏一同解甲入宫,跪在宣政殿外,寒骁珏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将担心捱了下去。只是不知殿上高坐的人是否见过她易容后的模样,想着不觉得又有些担忧,正要回头叮嘱,却听到殿内传来宣自己进殿的旨意。
起身进了殿,看着殿上高位的人正一脸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看到他左臂竟然是空荡荡的袖筒,他神色一凛,不过分别十年,他何时成了这般模样,是谁伤害了他,寒骁珏眼中戾气一闪跪下身去,恭敬地开口道:“臣寒骁珏参见君上。”
寒骁珏起身离开蟠龙腾云的金色位子,单手扶起地上跪着的寒骁珏,脸色满是欣慰,道:“二弟辛苦了。”
寒骁珏拱了拱手道:“臣能为君上分忧,是臣之荣幸,何来辛苦之说?”
寒颀洛只他就是这副性子,虽有些无奈,却也笑着赐座,满朝大臣俱是哗然,却也不敢说什么。寒骁珏谢过恩,便在檀木流珠刻背的椅子上正襟危坐,没有半分居功自傲散漫不经心的动作。
寒颀洛也欣慰地回身落座,宣旨的宫人正要叫下一位觐见,却听到寒颀洛说道:“叫他们一同进来吧,不要将时日浪费了,退朝后,朕还要与骁将军叙旧一番。”
宣旨的宫人忙跑出去叫他们一同进来,翊倾尘与清平相视一眼,有些疑惑,却不敢怠慢,与秦苍明月等人一一入了殿内。
寒颀洛是见过清平,明月的,见他们二人入殿,有些惊奇也有些欣喜,父皇在世时将花玉楼一众赶尽杀绝,他很是痛惜,若能为己所用,便是大有裨益的。没想到他二人居然还活在世间,还为了商国征战,如今还立了功,寒颀洛点了点头,温文尔雅的笑意渐深。
却在看到最后一个入殿的人时,笑意僵在脸上,他冷不防站起身来,定定地看着最后入殿的那人也正定定地看着自己,那眸光中分明满满的都是讽刺的笑意。
如空中的日光突然被乌云遮蔽而去,寒颀洛只觉的这讽刺的笑意犹如利刃段段切割着他的心一阵钝痛。
他看着她跪下身去,和其他人异口同声地说着:“卑职参见君上。”
君上啊,与夫君分明只一字之差,可毕竟此君非彼君。颓然落座,直到旁边的宫人提醒他,他才无力地说道:“平身吧。”
而后便是宣旨的宫人宣读着封赏的旨意,他在高位看着她,除了那眼讽刺的笑意,她再也没有看过他一眼,他突然觉得哪怕只是一眼讽刺也是好的,总比这无视来的好受些。
等到宫人宣旨结束,寒颀洛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今晚,在宫中设宴,为众位将士庆功,众位将士还是先行在宫中休息,待到晚宴后再离开,朕也像听听你们战场上的故事呢。”言罢,退了朝离去。
与诸位大臣又是一些无聊的寒暄,明月虽然为雨溪的死伤神,但也知战场上刀枪无眼,雨溪的死又怎能怪她,她也不过是想救自己罢了。二人虽是心里有些隔阂,但也恢复了以前的关系。明月见她一脸深思,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清平也将目光投向她,翊倾尘有些无奈开口道:“我也不知道。”
三人都是一阵沉寂,这时一个宫人跑来道:“陈将军,君上请你前去。”
三人面面相觑,明月道:“该来的总是会来,既然来了便是要面对的。”
翊倾尘点点头,心里却是有些惴惴不安,即便在心里已设想了千万般相见的情景,却还是高估了自己决绝的魄力。
看他一人立于花亭下,风中背影没落,左侧空荡荡的袖筒摆动着,心中蓦地抽痛,是不是不想念不想见才可让回忆消减。生生地忍住将要掉下来的泪水,单膝跪地,向着那个曾是夫君的男子深深一拜,“卑职陈青参见君上。”
寒颀洛听到声音浑身一震,半晌才缓缓转过身来,地上跪着的人将头深埋不给他半分瞧见的机会,华国一别,以为交心彼此,却不想再见已是沧海桑田的巨变,以为离别最痛,不想思念更是磨人,可如今相见漠然却是让人害怕。
他单手背后,声音暗哑道:“为何要如此?”
翊倾尘依旧低着头掩了讽刺地笑容,冷冷道:“君上的话,卑职不明白。”
“不明白?你说你不明白?”寒颀洛大笑道,走上前去用手勾起翊倾尘的下巴,眼里是她从来不曾看到过的盛怒。
她忍着痛抬起头看他,冷笑道:“君上以为卑职应该明白什么?您的家国天下还是江山如画?”
寒颀洛被她嘲讽的语气刺得胸中绞痛,一把甩开她,站直身体,覆上左胸口,虽是砍掉了左臂,那紫浮却未及时完全清除,纵是后来几番调养,却还是留下了胸中绞痛的毛病。转过身去,不再看她,额头已是出现了豆大的汗珠,宫人想要上前,却被他眼神制止。
翊倾尘因是跪着,身形不稳,被他突然一把甩开,摔在地上,下巴全是一片红色。正要起身却听到寒颀洛说道:“陈青言语犯上,罚禁宫中。”
她恨恨地看向他,言语犯上?不是他要她说的么,还真是当了帝王,什么都不一样了,往日的温情消散殆尽,地上的小沙粒深深地钻进掌心,抵不上这皇权压倒来袭的疼痛。宫人惴惴地看了看地上翊倾尘恨恨的目光,随着寒颀洛头也不回地离去。
罚禁宫中,她虽是对政法律令不甚感兴趣,倒也知晓商国的发令里面从来都没有这样一条。原来还有这么一种思过法。坐在所谓的思过殿里,她冷笑着,看着宫人忙碌着将这离君上所居的紫宸殿最为接近的倾欢宫收拾的富丽堂皇。
“将军,您看可还满意?”宫人小心翼翼来报。
翊倾尘冷冷看他一眼,不说话,那宫人也不自讨没趣,带着一干人等退了出去,门外侍卫把守,不给她丝毫走掉的机会。寒颀洛,你是想要软禁我么?能看到一的这一面,倒也不枉费我回来这么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