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倾尘和清平看到明月脸上痛楚的神色,也觉得一阵难受,却也不敢多想,胡军已是被逼在即,这会儿更是狠命突围。翊郇墨也不再袖手旁观,顺手取过身旁士兵的刀,还对那呆愣着的士兵眨了眨眼,结果那士兵瞬间就丧失了战斗力。将刀刃反转过来,当镜子照了照,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仰天悲叹道:唉,老天委实不公,居然将我一人生的如此漂亮。
瞬间侧刀一劈,一个欲偷袭的胡国士兵不可置信地倒下,翊郇墨笑笑,看着翊倾尘那边,想要冲过去,奈何被拥上来的胡军所围,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见明月与清平俱在翊倾尘不远处,也放下心来,专心投入战斗,脸上是阴狠的神色。
明月本就有些体力不支,如今见到雨溪再听见那一番冷情的话,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起来,一个不防,一个胡国士兵举刀从后面刺来,雨溪一见,一阵着急,飞身而起,剑锋直向明月身后去,翊倾尘看到雨溪此举,以为他是要去杀明月,拔起地上的不知是哪位将士遗留的长枪,用力甩出手,直直向着雨溪投去。
明月见雨溪的剑直指自己,心中一凉,闭上眼睛,剑风袭来,却是身后惨声痛叫,明月回身一看,身后偷袭的胡国士兵应声倒地,一阵欣喜,原来他是要救自己的,原来他心里不曾放下,满目欣喜地看向雨溪,却看到他一脸的痛苦之色,腹中露出半截血色浸染的枪头,明月看到他居然看向自己时露出一脸释然的微笑,世界仿佛在此刻瞬间静止了,他只觉得悲痛压抑着整个心脏,却怎么都排遣不出来,就那样顿顿地在马上看着雨溪跪在身,然后倒地,他的身后是正在浴血奋战的翊倾尘,鲜血洒满的疆场上,明月僵住身体忘了如何反应。
直到翊倾尘策马而来,关切着急地问道:“明月,你没事吧?”
明月看向翊倾尘,神色落寞而复杂,抱着雨溪的尸体,缓缓开口道:“他是要救我的。”
翊倾尘浑身一震,她能说她不知道么?可是事情已经发生,说什么都不能挽回,不管有心或是无心,他怕是心里有了怨言吧,她可是杀了他一直视为弟弟的亲人啊。看着他落寞的神色,心中一阵难受,却也不敢分神,举剑杀敌,与清平二人将明月护在中心。
日落时分,除了古伊萨带了一小股士兵狼狈逃脱,商军大获全胜。持续了八个多月的战火终于渐渐收尾,尸体遍布的战场上,还有烟火缭绕,明月的白衣早已污的看不出颜色,他举起火把将雨溪的尸体焚化,又不发一语的将他的骨灰装在璃纹青瓷的坛子里,不管不顾地像失了魂般又一步一步地向城中走去。清平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一阵担忧。其他人早已回去,他却一直固执地守在这里,巍然不动,守护着雨溪的尸体,直到其他人收拾战场全部撤离,清平一直默默地陪着他,翊倾尘饶是担心却不得不侧转马头,与翊郇墨等人一同回到了峡关城。
城里到处一片张灯结彩,庆祝着商军得胜而归。
想容等在城门口,等到士兵全都进城,却还是没有看到那个月白风清的身影,问翊倾尘,翊倾尘一阵落寞,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一众欢喜的将士拉着去庆功。是啊,斩杀敌军副将,多么大的功劳啊,她抱着酒坛像其他人那样放声大笑,心里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的。
看到云想容欢天喜地地跑来,翊倾尘心中明了明月回来了,他颓然入座,并未看她一眼,清平抱歉地对她一笑,她也讪讪地一笑,举起酒坛忽略座上翊郇墨不悦的目光,酒很烈,辣的人眼泪都流出来了。
苍天总是爱和她翊倾尘开如此的玩笑,总是在她满心欢喜的时候将明明近在眼前的东西一把毁了个干干净净,比如爱情,再比如友情,一样比一样都成奢望。
得知自己被封为将军,翊倾尘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因为这就意味着她要和一众有功之士回到商都,入宫受赏听封。摸了摸冰冷的剑柄,她笑的诡异,真不知道殿上明黄龙袍加身的新帝见到她会是怎样的精彩状况。会不会因她女扮男装来个欺君之罪将她斩了呢?抽出剑身,用干净的帕子细细擦拭,雪白的剑身上映出一双美丽却深沉的眸子,往日的灵动里,多了几分阴沉。
想到明月,心里有些难过,听到外面隐隐传来的箫声,放下剑,推开窗户,看到竹椅上的男子正手执长箫,吹奏一曲她从未听到过的曲调。披上外袍,开门走了过去。一曲终了,她才出声道:“九哥,她还没醒来么?”
翊焕君摇了摇头,“她大抵是不愿意醒来了吧。”
风夕颜自晕过去之后,便在未醒来,任凭清平试尽各种方法,却始终不见醒过来,脉象也是一天比一天弱。虽是焦急,却也是一筹莫展。只能先用灵芝,人参,雪莲这样的补药先行调养着,却是入口的药少,剩下的药物根本灌不进去嘴;眼看着风夕颜一天一天衰弱下去,清平却是不敢告诉还未从雨溪的死中走出来的明月,翊倾尘如今更是不能告诉翊郇墨九夫人就是风夕颜的事情,已经死了一次的人,没有必要再在他眼前死第二次了。
明明是打了胜仗的欢庆场面,他们几个有功之臣却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丧气模样。
“自古红颜多薄命,九哥您还是看开些。”翊倾尘劝道,她从妙眉处得知翊焕君与风夕颜二人不过是利益关系,不知怎的竟有些暗暗的高兴,想着翊焕君如今的落寞也不过是因为少了一颗重要的棋子的关系。
翊焕君并未说话,执起萧又吹了起来,正是一曲思归。
说来也怪,这风夕颜的孩子自生下来便不哭不闹,甚是省心,她打破这冷寂凄清的气氛,笑着问道:“九哥,可曾给孩子取了名字?”
翊焕君一愣,停下箫音,寻思了一会儿,轻声道:“等到她醒来再取不迟。”
翊倾尘本想说,若是她醒不来呢,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毕竟是他们的孩子,她也不想多掺和。夜色冷清,与白日里的烈日炎炎截然相反,看着天色不早了,她嘱咐翊焕君也早早休息,转身回了房。
摸着那个祖母绿的蝴蝶钗,拿起又放下,廊上的箫音还在继续,思归,思归,归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