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通鼻子家是吸食大烟的人家户,公房里住的大人可忌讳去他们家,也不准自家小孩往他们家跑。可小孩才不听大人的招呼,仍喜欢跑去守在他们家门口,朝里瞅着俩口子吸食大烟时的云吞雾状,既新鲜又好奇。本来从不关门的他们家,看着门外的小孩,他们也会来门口撵小孩走开,甚至把大门打关上。那知不习惯他们家关门的小孩,会恶作剧似地你一拳我一巴掌地乱敲他们家的门,一阵又一阵的“呯呯咚咚”,更是吸引更多图好玩的小孩加进来,拍的人心慌,敲得人心跳,听不下去的俩口子只好把门又打开。门一开,一群敲门的小孩自然被吓得转身就跑,一个二个远远地站着看着通鼻子,总以为她会开口破骂,达到他们开心的目的。哪知开门出来站在门口的她一句话也没说,又带着一脸青灰而僵硬的表情折回屋去,失望的小孩便觉无趣,这才陆陆续续离开他们家门前。
这回只在通鼻子家门口站的二丫回到家里,鼻子尖的奶奶又捕捉到二丫身上沾染的那股味道,自然招惹奶奶对她的一阵数落:“小苔苔,跟好人学好人,跟师娘跳假神,喊你别去他们家,啷是又去了。”
“没有,我只在他家门口站着。”二丫最反敢奶奶这样说,自认为奶奶是在冤枉她,所以她不承认。
“可你啷是一身的气味从哪儿来?你怎么没有耳性,你啷是看到他们吸食那东西没有?”二丫不承认,奶奶又换一种说法。
“看了,站在门外的小孩都看了。”二丫的意思是奶奶小题大作,看的小孩多了,只有奶奶在说她。
“反正他们吸的那,不是好东西,你啷是离他们远点,别老往哪儿跑,多多少少总会吸着点,这还了得,一旦染上拖衣漏食不说,啷是在苟且偷生,生不如死啊!”奶奶知道它的危害,不仅败家也会败一个人的人性。
可啥也不懂的二丫仍是奶奶说奶奶的,她去她的。反正她觉得通鼻子家除了吸食大烟不好外,其他的跟别家没有什么两样。她还觉得在通鼻子家,能听到俩口子摆的鬼故事比其他人摆的更害怕,特别在停电的晚上,俩口子绘声绘神摆的鬼故事,时常把一大帮小孩带进故事里,在不知不觉中会让小孩们身临其境,个个吓得缩着脖颈不断让自己的头皮发酥,脊背骨“滋滋”发凉发麻,导致最后谁也不敢回家,这就是他们家为何吸引小孩去窜门的原因。
有时二丫也会这样想,要是他们家不吸食大烟多好!也就不会老是背着奶奶去他们家,既使去了也会说谎没有去。可他们家就是有一股那样的味充斥在屋里,不可能让去的人不浸染?似乎奶奶对那气味特别敏感,只要有一点点都逃不过她的鼻子,又因去了就去了的二丫反而因这说谎,肯定要被奶奶用细竹条抽一顿。
二丫都这样,那公房里的大人也会像奶奶一样,管教自己家的小孩。可小孩天生就是一些健忘症,挨打归挨打,过后仍着魔一样还是要去他们家窜门,这让大人们实在有点无可奈何,真希望通鼻子家立马从眼前消失,从此不要在这条街出现,大家也好管住自家的孩子。
特别是王伯娘,最讨厌通鼻子家,因为小老七跑去通鼻子家的次数最多,知道儿子不好管教,生怕天性不羁的儿子也沾上这。有时小老七不在家里好好呆着,她想找小老七时,准在通鼻子家找着,所以每次在他们家逮住小老七,她比其他的大人还凶,不仅骂小老七,还会打小老七,让小老七觉得是她无缘无故拿他出气,所以小老七的叛逆更重,更难管治,王伯娘又把气全怪在通鼻子家头上,两家人便在大街上开始对骂起来,时常让通鼻子说:“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没过几天,大人之间的气还没消,小老七又坐在通鼻子家,嚷着喊着通鼻子家男人再摆一个最可怕的鬼故事,这大人之间的吵架不是白吵了吗?
鬼故事听多了的二丫,竟相信这世上真有鬼,相信人死了有魂魄,相信小孩在六岁前,能看见第三世界的特异功能——天眼。所以她觉自己还没到六岁,应该有这种特异天功能,她既害怕又特别想见这些大人们说不能见的东西,特别老爷去逝这久,她的这愿望特别强烈,越黑的地方她越朝那使劲睁大眼睛望,直到眼睛望得生痛,也不见这特异功能出现,想再见到老爷是不可能了。
现家里躲回避,那个世界放老爷最后一次回家来,听大人们说的做的跟真的一回事,又燃起二丫想见老爷的希望,也想看看那些鬼魂是不是跟故事里讲的那样?可这天眼到底藏在自己身体的哪儿?她照着家里的那把圆镜子,把自己的头部看了又看,还不是那么一个人在镜子里,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又听到王伯娘讲特别病的人,身体虚弱的人,最容易看到这些不好的东西。便故意想让自己生病,就跑到桥头边,一咕噜地下到沟壑底使劲在哪玩起水来,直玩得双袖口,双裤脚杆全被打湿,却被看到的大姐在奶奶那儿告了一状,自然又被奶奶抽了一顿。
第二天生是生病的二丫,只不过有点感冒的症状,离那种病来虚弱的人还差一大截,天眼自然又开不成,二丫也就不再相信小孩有天眼,王伯娘是骗人。
今天家里躲回避,二丫看着家里的人忙进忙出,看着为这事忙碌的景象她也不知道这事到底是真是假,是真的为何看不见?是假的为何他们当真的在忙碌?她跑去问高老爷,可高爷只能这样回答二丫:“丫头信其有就有,信其无就无,要看的人信不信。”
对于高老爷这模凌两可的说法,二丫也不懂,只觉全是骗人的把戏,不断跟面前的奶奶说:“老爷在哪?他根本不会来。”
听得一屋子的人都喊二丫闭嘴,不准说这话,似乎她说这话会得罪这屋里看不见的东西,还是得罪他们只能意会,活人做给活人看的东西,反正二丫不相信。
接着又听见黄伯娘讲,魂魄的胆子都小,怕闻到人的气息,所以魂魄回家时,家里的人要回避,怕惊扰他们,特别怕幼小的婴孩撞见跟着他们回来的那些孤魂野鬼些。说那些孤魂野鬼无人管,他们想急于投胎而会祸害小孩,或者把小孩的魂魄带得远远的,让小孩得不到安宁,整天只会哭哭啼啼,让大人也得不到安宁,这时便要叫魂,把小孩走得远远的的魂魄喊叫回来,小孩就会安定了。
这种叫魂,二丫见过奶奶跟三弟叫过,她把家里的鸡蛋在三弟的身上滚一圈后,并在鸡蛋上写上三弟的名字,等天一擦黑,一手端着碗里的鸡蛋,一手提着锄头把站在屋门里对着屋外,用锄头不断敲击门槛,边敲边喊三弟的大名:“回了,回了,三魂七魄回了,回了,赶快回家了。”
让看到的大姐,说奶奶在搞封建迷信,趁奶奶不注意就把刚煮熟的叫魂鸡蛋,悄悄拿来剥了,仨姊妹一个分一点吃了,让知道的奶奶无可奈何,连连对大姐说:“你这小祖宗,谁让你吃这鸡蛋了?”
大姐准会对奶奶说:“谁叫你信迷信?”
“读了几个书,认得几个字,翅膀硬了,啷是管起老子来了,我看啷是你会说,啷是我的条子会说。”奶奶总认为她是大人,有理无理都是对的,反对着就拿出条子来吓人。
看到奶奶找条子的瞬间,大姐说了一句话留下,就转身跑出门:“我上学去了。”
听到的奶奶只能用条子朝地上煽了一下,干瞪着眼又把条子放回去。
叫魂在小城的夜晚,随时还会有人端着鸡蛋,沿着街道边走边叫,那叫魂的声音总会叫得幽鸣而拖得老长老长,有一股阴森森的感觉在里,让听的人毛骨悚然,二丫非常的害怕这声音,仿佛满街都是孤魂野鬼在游荡,好几天天黑都不敢往外面跑,本来胆子算大的二丫,此时竟虚起来,掉一根针也会把她吓一跳。
这世上的东西,真真假假总在蒙骗着人的眼睛,二丫自然也分不清是好是坏,她只知道她非常非常的想老爷。在去施红军家的路上,不时频频回头看自家门口,还是多么希望能看见点什么?可家门插着荆刺的门口,除了冷冷清清外,什么也没有,她带着无比失望的心情,轻轻地让自己“唉!”地叹了一口气,又折回头来走自己的路。
“你这丫头怎么了?小小年纪唉声叹气的。”二丫的叹息气声被抱着三弟走的妈妈听到。
二丫看了看妈妈,把个小头摇晃得跟货郎鼓似,掩饰着她心里的心事,她自然不会告诉别妈妈,此时她好想老爷!多希望老爷仍笑咪咪地一霎出现在家门口,正从那雷锋帽的折缝里掏零花钱正招呼着她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