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眠了。一方面是小区失窃的事情多少让我觉得心里不安，另一方面是程帆即将离开感觉像是生命里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抽走，空落落地难受。
凌晨雨已经停了，只有上层窗台的雨水一滴一滴地打在挡水板上，在寂静的夜里声音特别大，一声一声地像是敲击着心灵，空洞深远。
这房子我住了两年了，当初和程帆一起来看房子，实在也是找了太多地方，都审美疲劳了。在和中介一起上楼看这间房子的时候我就跟程帆说，这间不管怎么样我都租了。当时基本也是咬牙切齿了，陪着我跑了一天的程帆也快累趴下了，所以也没有发表太多意见。而好
在，房子各方面并不差，累极了的我们，一拍胸脯就租下了。然后就这样住了进来，也是我懒吧，懒得挪窝，明明房子有那么多问题，明明有许多的安全隐患，我还是不停地给自己心理安慰，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安慰。所以一住就住了这么久，竟也住出了感情。
这房子承载着我的奋斗心事，也承载着我与程帆太多记忆。也许等他走了，我也是该搬离这里，他需要一个新的开始，那么我也需要一个全新的没有他的人生吧。
起身去倒了一杯白开水，天冷，水也是凉的。懒得再去热，咕噜咕噜几口喝下去，感觉整个胃里都是冷冷的，再缩回被子里暖了暖。睡不着便打开手机听收音机，半夜了，搜了半天才搜到一个频道，在放广播剧。听了几句才知道是当初热播的韩剧《浪漫满屋》的小说版，倒也有意思。
女主持人的声音很轻快爽朗，读韩智恩的对白时总能让我发笑，而男女主角一开始的搞笑见面与对白也特别有意思。与电视剧又是完全不同的味道了，听了原创小说版，倒又觉得更有意思。
就这样一集一集听下来，渐渐有睡意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关掉手机睡了一会，闹钟就响了。睡眠不足，我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站在镜子前刷牙看着自己，模样实在是吓人。去到公司，进办公室前特意朝王典那边瞧了瞧，门是紧闭的，好像还没来。也不知道他查得怎么样，我隐隐地有些不安，总觉得心里不那么畅快，似乎有什么事情会发生。连着这几天发生太多事，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惊弓之鸟，任何小小的响动都能激荡起我的心绪。
再去楼下文思怡办公室，当然我知道她不会过来，我实际上是想去看看叶小菲有没有在。走进这个我曾经工作了将近两年的办公室，只有两个人在办公，一个是黄玉芬，另一个是新招的顶替我那个职位空缺的新来的库管。叶小菲不在，黄玉芬说她请假了，至于为什么请假，这就无人知晓了。
若说文思怡的事情与叶小菲无关，现在看来，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否则，她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消失。是怕有人查出来找上她吧，所以避着不来想逃脱责任。
我回到自己办公室，拿起手机给王典打了个电话。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他还没到公司，对于平常总是早到的他，这实在蹊跷。
他手机是通的，但没人接，我连着打了两个，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他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呢？诸多想法在我脑子里打转，让我心生疑惑。
在我思考着王典的行踪时，文思怡的电话适时打了过来。我迫不及待地接起来，我知道她那里不可能有王典的消息，但我想她大概查到造谣的幕后黑手了。
果然，文思怡说已经查到了那封邮件发出的IP地址，从地址顺藤摸瓜也就很轻松地查到了邮件的发出人。我没有猜错，那个人就是叶小菲。
“现在你决定怎么办？”我问文思怡。
“叶小菲肯定是会开除的，但她放出的消息造成了太大的舆论压力，我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王庸说会公开开除叶小菲，以排除那些谣言，可短时间内，公司的人也淡忘不了那件事，我想我可能会休息一阵子再说吧。”
“也好，省得听别人的闲话。”
“对了，王典那边有没有问你？”
“问过，我只说我不知道。他也去查了，只怕很快也会查到吧。”
“你小心应付吧，王典到底还年轻，这件事情对他的冲击可能比较大。”文思怡提醒我。
“我知道，我会的。”
挂了文思怡的电话，我心情很忐忑，再一次拨了王典的号码，这次却是关机了。
这一天上午我过得非常煎熬，心里琢磨着杂七杂八的事情，中午李霞打来电话，手机响时，我本来地飞快抓起手机，看到不是王典的号码，心里顿时觉得很失落。其实我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但总觉得不对劲，王典的消失太不对劲。
“在干嘛呢，声音听起来情绪这么低落？昨天跟程帆谈得不好吗？”李霞还是惦记着我跟程帆的结果而来的。
我靠坐在椅子上，到午饭时间了，早饭没吃，竟也没觉得饿。没有心情和往常一样跟她瞎扯，我平静地说：
“他要离开了，去上海发展。而且，他跟他女朋友分手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清清楚楚交待了所有事情。真希望，那背后的一切都像这二十来个字一样简简单单，没有那么多情感纠葛。
显然，李霞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毕竟，事情太出乎她的意料。
“什么？离开？去上海。还有什么分手？”她有些找不着重点。
这些事情，我似乎一时半会没办法跟她解释清楚了。又感觉自己有满肚子心事想找个人说一说，不管是程帆的即将离去，还是王典的突然消失。想找个人倾诉，此刻，也只有她可以听我诉说了。
午休时间，李霞过来我公司附近找我吃饭，我没有胃口，叫了一些点心，却还是难以下咽。
“就算程帆要走，你也不必这样折磨自己。”李霞看不过去地指责我。
“没有，不全是为他。”
“就算不全是，大半也是因为他吧。我还以为把你们凑一块好好聊一聊可以帮你们解开心解，没想到那小子不声不响地就要走，这算怎么回事？”李霞有地愤愤地：“我也没瞧出来他对他那女朋友有多深的感情，犯得着为她离开吗。”
“也许，我和他之间捅破了那层关系，知道了彼此的心意，他多多少少觉得不好面对吧，所以干脆选择离开。”
“那你打算怎么办？”李霞问我。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摇了摇头，觉得脑子里像一团乱麻，理不清思绪。
李霞看我颓废的样子有些不忍，苦口婆心地劝我：
“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倩，这么多年了，你何必把时间都浪费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呢，他既然决定离开，也就是有了决定，如果你愿意放下，至少往后还是个朋友，如果你放不下，他不快乐，你也不快乐，何苦呢。”
“我能懂你现在的想法，可是倩，作为过来人我不得不告诉你，爱情在婚姻中的作用就像是一味调味剂，它甚至没有盐那么重要，没有油那么不可或缺，它可能就像味精，有了它，可以提味，没有它，也不会觉得少了什么。找一个合适的，比找一个爱的人过日子更实际，也更为重要。
我看着李霞，突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我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也知道自己该放下，可是谁能教我要如何放下呢，谁能教我不痛心地慢慢舍弃这么多年的感情呢。
文思怡为一个男人付出了十年的青春和一个孩子的代价，她最后只得到满身伤痕。她不是没看懂那个男人的心，只是她放不下，割舍不了。我和她，竟是如此相似。而这是不是代表，若我像她一般苦苦坚守，最后只是空耗了青春，收获一场空。
李霞叹了口气，见我不说话，又接着说：
“知道吗？后来我跟我老公说到郑婉找我的事情，他脸上的表情复杂得我都没办法描述，说实话，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是冰的，没有任何温度。那一刻我也知道，他对那个女人或多或少是动了情的，也许并不深，可就那么一点点，也让我心痛，让我难以忍受。虽然在那场战役里我赢了，可是我没有一丝一毫胜利者的优越感，反而觉得很可悲。”
我抬眼看着李霞，她的眼眶有些红了，声音也有些沙哑，她喝了口水平复自己的心情，继续说：
“可在那一刻，我也明白，我并不是完全只为孩子而去保护我的家庭，而其实，就算是在知道了他背叛我的事实上，我还是爱着他的，而且是比恋爱时更深更浓的爱。但是这样的爱让我觉得很累，因为我需要为此背负更多，因为我会更难以舍弃，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是被爱的那一方，而不是给予爱的那一方。”
“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奉劝你，找一个爱你的人，比找一个你爱的人要幸福很多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