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霞放了我和程帆鸽子，或者说，打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出现。她只是找个借口制造了我和程帆的这次会面，想帮助我们打开心结。
意图这么明确，我和程帆心照不宣，甚至在挂掉李霞说有事不来的电话后，我还跟程帆说：
“这家伙，把我们叫来，自己却放我们鸽子。”
“她干什么去了？”程帆顺着我的话问。
“说是家里有事。”这个拙劣的借口，并非我原创。
“哦！”程帆点点头。若换作以往，他肯定会就这事和我大肆讨论，并计划如何下次以牙还牙地还给对方一次。但这不是以往了，所以他只是点点头，表示接受了事实。
点完菜，我们都端着各自的茶杯喝茶，正是吃饭的时间，餐馆内人多很吵，这倒让我们之间的沉默不显得太过突出。
好一会，程帆先打破沉默。
“你升职了之后，好像忙了很多。”
我笑了笑：“没办法呀，不干活就要被别人顶替了。”怕话题就这么断下去，我又说：“你呢，最近有没有谈到大单，年底了，要狠捞一笔才是吧。”
程帆表情涩涩的：“这个月连丢了两个单，饭碗差点不保，呵呵。”苦中作乐，他又笑了笑。
“怎么会这样？”
“没什么，状态不太好吧。”
我没接话，只是看着他。他放下杯子，身体靠在椅背上，头顶有一盏射灯正好打在他身上，像是聚光灯，周遭的一切都在我眼中隐匿了。
他还是老样子，但精神状态却不如以前了，似乎有什么正困扰着他。而他所说的状态不好，影响了工作，大概是与赵乔娇的感情问题吧。
赵乔娇最近一直围绕在王典身边，又如何顾得了他的心情。
“明年。”程帆收回目光看着我：“我打算去上海。”
此话一出，我不免觉得惊讶。即使我和他如今走到少有往来的地步，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离开这座我们一起奋斗的城市，最终留下我，一个人孤伶伶的，与他从此难以相见。
我咬了咬嘴唇，控制自己的情绪。
“上海也不错，大城市，机会多，想要发展确实该去那。”我竟还说了鼓励的话，那么地言不由衷。
“嗯。”程帆点了点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似乎我说什么，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你呢，明年有什么打算？还会留在这家公司。”程帆把话题转向我，没等我回答又接着说：“你现在在这边也不错，升职加薪，好好干吧。”
我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心里只觉得苦涩。没有他的这座城，我真的能够安稳地留下来吗？然而，事情没到那一天，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
“那，赵乔娇呢？”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在赵乔娇一心都捕在王典身上的这个时刻，程帆突然决定离开，这不是相互矛盾吗。
“我们分手了！”
这是程帆这个晚上给我的第二个令我惊讶的消息。但随即我便明白了，程帆决定离开，是因为和赵乔娇分手的缘故。爱情不在了，他想离开这个伤心的城市，重新开始。
我没有问为什么，因为我知道其中的原由。赵乔娇在爱与被爱之间选择更为艰难的前者，在这一点上，我佩服她的勇气。
话题说到这，原以为会以分手的忧伤而陷入沉默，程帆却一反常态，变得轻松。
“我原以为她会是我最后一个女朋友，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甚至产生了结婚的想法，你知道这在我来说，是很少见的。但是从一开始我也知道，她并不是因为爱而跟我在一起的，她只是被我打动了，接受了我的好，在脆弱的时候我给她一个依靠，让她误以为是爱情，也让我误以为她会爱上我。”
我能够理解程帆的轻松，因为他需要一个发泄口，而在我面前，他不需要隐瞒。
“她说她放不下她心里的那个男人，不管对方是不是爱她，她都要守在他身边。这样的话，对我来说真的很现实也很残酷，可是，我却没办法回避。她提出分手，我除了同意，没办法做任何事情。”
“如果她是因为其它原因提出分手，我尚且可以想办法解决那些问题，可是，她不爱我，这么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我束手无策。”
所以，他最近的状态不好，差点丢了工作，都是因为赵乔娇。在这个事实面前，我觉得无力甚至痛心。他是爱赵乔娇的，否则，他不至于乱了自己的生活。
“不过，分手也是最好的办法了。把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绑在身边，又有什么用呢。”他像是释然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突然关心起这些细枝末节。
“半个月前。”
“这么久了。”我小声嘀咕。竟然有这么久了，他却一直没说。这让我感觉我和他之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般遥远。
一切都变了，在我以为还可以保持原样的时候，悄悄改变。程帆没办法挽留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我亦不能对他的离开做一丝一毫的挽留之意。
也许淡然微笑挥手说再见，祝福各自珍重，是唯一我能做到的事情。
“那个…”程帆有些吞吞吐吐：“乔娇，喜欢的那个男人，在追你是吗？”
我不知道程帆出于一种什么心情问出这话的，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们四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太复杂了。
“你喜欢那个男人吗？”见我没回话，他又问了一句。
我要是喜欢王典，只怕早就和他在一起了，毕竟，王典对我的关心和付出还是很多的。只是，我不喜欢，我一心只有你。可这话，我没办法说出口。我只是看着程帆，觉得迷乱。
“我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他之前对赵乔娇做出那样不管不顾的事，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慎重。”
算是关心吗？我无言地看着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安慰的。
“我没有喜欢他。”最后，我只说了这样一句。
“其实，这话你应该提醒赵乔娇，如今陷进去的那个人是她。”我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居然这样对他说。
“她也是个很死心眼的人，认定的事情，不撞南墙不回头。哪怕在那个男人那里吃了那么多亏，她还是一心想着他。有时候，我真不懂女人的心思。”程帆摇了摇头，表示无奈。
他确实不懂。如果这世上的男人女人的心思如此好猜，我和程帆，也不至于明明怀揣着对对方的爱，却还是生生错过了这么多年。
一顿饭吃下来，淡然无味。
出门又下起了雨，冷风冷雨吹打在身上觉得寒意又深了一层。每每寒冷入骨时，就是一年到头的时候，而这一年，似乎比以往更冷，可能更多的是来自内心的感觉吧。
下雨天车不好打，好不容易打到车，程帆说先送我，然后再绕回他家，免得另一个再在路上受冻打不着车，倒是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坐在后座看着他的后背，突然心生眷恋，也不知道这样和他一起回家的日子，还能有几回。想着想着，觉得难过，就湿了眼眶。
七年了。只听说恋人之间有七年之痒，却不承想，朋友之间也会有。
程帆一路都在与的士师傅聊天，跟以往一样，不像刚刚失恋的人。这样也好，他能从失恋的忧伤中走出来，至少我不用为此担心了。
下雨时路上总是特别堵，好像所有人都赶在这个时候出门似的。我一点也不着急，看着一片一片亮起来的车尾灯，在夜雨中像大地上的星星，想像着从远远的上空望下来，就像是一条银河般美丽，我的心情，竟跟着开朗起来。也许，并不为风景，只为着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又延长了，只希望可以无限延长，一直到很久很久。
我这小小的愿望，在车子到达小区门口时戛然而止。
“里面怎么了？这么多人？”程帆说。
我这才看向窗外小区里，果然见里面围着许多人，还有一明一灭的警车灯晃着，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程帆跟着我下了车，的士师傅说可以等他一下。
通过打听才知道，是小区里一个住户家里失窃了，因为丢失的东西比较贵重，所以打电话报了警，警察过来了解情况，还没有抓到小偷。因为小区里面没有监控，调查也比较艰难。初步判断是有预谋作案，因为这小区住的大多的外来务工人员，如果不是小偷对那家住户的情况比较了解，不可能那么精准地盗走这一户的东西，而且都是贵重物品。
“这里也太不安全了，连监控都没有。我看你还是搬个地方吧，你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实在是不好。”程帆提醒我说。
“不会啦。”我压低了些声音对他说：“小偷盗的是有钱人家，像我这种穷人，又没什么可偷的。”
“你别傻了。”程帆朝我的头拍了一掌：“你惜钱如命啊，就钱重要吗。”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早先王典也提醒我，但我一直抱着侥幸心理。一来懒得搬，二来，也实在是住不起什么高档小区，而这，就是打工者悲催的地方。
“年关了，这个时候的小偷比平常都要猖獗。早点找着安全点的地方搬吧。”程帆说着突然想起什么：“等我走了，你可以搬去我那，我那里还是不错的，相对安全。只比你这贵一点点，我想你也可以负担得起。”
等他走了，我再搬去他住的地方，让我感受着他的生活印记，这样的日子，我要怎么捱。我冲程帆笑了笑说：
“到时候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