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梁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观他神色,不甚开心,回来后,就坐在桌边,顺手把个刻着夔纹的木片放在桌上。
“师父,怎么了?那个木片是什么啊?”上官琢好奇地问道。
“啊,没事,朋友给的。”虚梁子淡淡地说道,然后,把木片收了。
上官琢喝了茶后,直到现在,酒才基本醒了。不过,还有点余味。过了一会,虚梁子就闻了出来。“琢儿,你喝酒了吗?”
看师父的神色有些不悦,上官琢就把白天的事说了一下,算是找个借口。
“哦,照你这么说,这两个人,倒都不是俗人啊。”虚梁子也再没追究了。
那是,的确,都不是俗人。所以,临别的时候,上官琢还是没能忍住,认真地对朱士弘说道:“朱兄,也许我多事。不过,不管你在何处从军,请于两年内,有无机会,都想办法去跟随燕王;将来,前途,或许无可限量。谨记!”
没想到,这次,朱士弘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笑着说道:“呵,好,定当牢记!”说罢,唱着辛弃疾的《破阵子》,高歌而去。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
据历史记载,四年后,就是洪武二十九年,燕王朱棣会再次统兵,远征漠北,而且大获全胜。朱兄,希望你能把握机会;将来,也许会有更多机遇。
这部分,上官琢没跟虚梁子说。当然,就算说了,师父多半也不信。
师徒俩说了会白天的事,正待让船家开船。这时,从舱外突然进来了个童子。
“虚梁子师父,这是我师父新写的文稿和刚才所喝的茶,您走了,师父才想起来,特地叫弟子送过来。”童子声音很清脆,不过,放物事时,却看着上官琢。“虚梁子师父,这就是您新收的师兄吗?”
“呵呵,是啊。胡滢,代我谢过你师父。”虚梁子温声笑道。
“您不必客气,那么,弟子告辞了;师兄,我告辞了。”童子笑道。
说着,又看了看上官琢,向他作了个揖。上官琢还了个揖,没说话。一会,童子走了。接着,就听虚梁子笑骂道:“这个袁柳庄,就喜欢耍这些把戏。”
“啊?师父,袁柳庄是谁?”
“当代知名的相士,鄞城袁拱,我今天就是去会他,因你还未修习本门相术,就没带你过去。他却一定要看看你,所以,就派这徒弟找了个借口来,特地来观你相貌了。”虚梁子慢慢说道。过了会,又问道。“琢儿,你看他那徒弟如何?”
“哦,呵呵,很灵动,聪敏!”上官琢答道。
袁拱,他也是知道的,历史书上说,他给后来的“黑衣宰相”姚广孝看过相,也是燕王朱棣靖难之役时的主要谋臣之一,是载入了史册的相士。
“的确,良材美质。可惜,得不了柳庄的真传。”虚梁子自言自语道。
“为什么呢?”上官琢好奇道。
“或许,并不是坏事。”
虚梁子好像还是在自言自语,没有回答上官琢的问题。看来,是不愿意多说。接着,虚梁子吩咐船家开了船,又教了上官琢一会养神静心的法门,指导了一下。然后,也没吃饭,就上了床。看来,的确心绪不佳。不知今天,他碰了什么事。
没想到,第二天上午,在船尾呆了一会的虚梁子突然满脸严肃地回了舱。
“琢儿,有人在跟踪我们。我们要小心了,今晚换船。”
上官琢一听,心里咯嘣了一下。好嘛,这就是江湖了!问题是,这是谁呀?这么不长眼睛,盯我们这样穷人的梢。我们,有什么值得你觊觎的吗?
中午,船行到东津渡。虚梁子带上官琢上了岸,打发了乌篷船,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然后,在镇上找了个地方吃了午饭。饭后,虚梁子和上官琢在街上逛了逛,隐约看见了盯梢的人。没想到,转了个街角,上官琢就见虚梁子一溜烟地走不见了。只看得上官琢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师父还有这个本事。
结果,正发着呆的上官琢,终于撞见了那盯梢的人,在对方看到他后欲转身往回走的一霎那,上官琢看清了:这个人,是平指挥使的一个侍从。那人一见被撞破,就赶紧往来路溜了。只留下上官琢呆在原地,煞是奇怪。看来,他是在盯我的梢。可是,为什么呢?平指挥使,为什么要派人盯我的梢呢?
昨日,平指挥使走了后,对上官琢和朱士弘印象反而更深了。
“耳灰,你看姓朱和姓吴的这两个后生是什么来头?我怎么觉得,他们两个,都非凡品啊?”平指挥使蹙着眉,惋惜地说道,“可惜,他们不能到我账下。”
“大人真是一片爱才心切!”火耳灰恭敬地答道,“要不,标下让兄弟们去盯一盯他们,再看看他们什么路数?如果的确不错,我们再找机会,收入帐下。”
“这样好吗?”
“我们又不对他们做什么,只是暗中观察,应该没什么不好的。”
“好,你们去办吧。”
今晚,寿阳知名的酒楼谢公楼,雅座内。平指挥使正在和友人在畅饮,突然见火耳灰的身影在屏风后闪了一下。
“各位,失陪片刻。”平指挥使起身告了个失陪,离座,来到火耳灰身边。
“大人,派去的兄弟都回来了。朱士弘很快就跟丢了;至于吴琢,和一个道士在一起,今天午后也撞破了我们的跟踪。”火耳灰低声抱歉地说道。
“道士?”平指挥使自言自语着。过了会,才继续说道:“算了,看来无缘,你们辛苦了,去休息吧。”
午夜,虚梁子终于回来了。
“赫赫,竟然是跟我抢徒弟的。”见上官琢还没睡,就笑道。
“呃?”上官琢很奇怪。
“呵呵,就是你说的,八公山下,请你饮酒,邀你从军的平保儿平安大人。”虚梁子笑道,“的确是个忠勇之士,可惜,禄命太薄。洪武皇帝的养子,富贵者如沐英;不济者,如平保儿。今生今世,纵其勇武过人,也难觅封侯。”
上官琢不禁一惊!
想不到这个平指挥使就是平安后来好几次把燕王打得落花的南流水军第一猛将;而且,没想到他还是洪武皇帝的养子;更吃惊的是,虚梁子竟能知他不会封侯!按说,以平安的能为,倘在燕王朱棣一边,封侯,只怕是太容易了。
再想一想中午时,虚梁子突然走没了的事,也让上官琢印象很深刻。
看来,鬼谷派的确有些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