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下来后,离天明还早,尚可睡上一个来时辰。不过,睡之前,上官琢对虚梁子今天的种种神异,还是颇为心痒难抑,最后,终于没能忍住。
“师父,您说平大人禄命薄,封不了侯,何以见得?”
“他的面相如此,额宽而发际低,鼻隆而无肉,双耳短。当然,还有其他,你以后学了相术,自己去一一分析吧。”虚梁子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哦。”上官琢更加好奇了,想不到相面之术,竟然能这么准!过了一会,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还有,师父,中午时,您怎么一下就走不见了啦?”
“呵,那是本门独有的‘神行之术’,可日行八百里,不输良驹。平日教你修习的静心之法就是基础了,不过,你如此懒惰,只怕练不成了。”虚梁子答道。
虽然听师父这么说,上官琢还是将信将疑。日行八百里?还有,这个和那个,有联系吗?我可是唯物主义者来的!师父这么说,肯定是为了哄我别懒惰罢了。上官琢看了看船外的河面,夜色下,好像起了水雾。哎!出来混,听师父的话,很重要的!既然师父都如此言之凿凿,就算给面子也好,这趟苦功恐怕躲不过呀!
之后半月,一直在船上,也没什么去处。虚梁子心绪慢慢好起来,不断的督促上官琢练静心之法;同时,还指导他一些步法和用劲力的方法。上官琢试了试,比较别扭,不过,走起来是要快点,但也顶多只是像后世的竞走而已。如此看来,这门异术,恐怕要和盖世武功一样,要几十年才能练成。唉,灰心!
不过,上官琢成日和虚梁子相对,偷懒的机会也没有,只好硬着头皮练吧。
半月以后,上官琢才知道,师父教的那些静心调气的法门,的确是本门的重要基本功。有入静、坐忘、心斋、定观、存思、内视、守一、守窍、炼神、吐纳、行气、食气、炼气、胎息等法门。其功效,首先是使人保持心明神朗的身心状态,不但气质上更显道骨仙风,精神上也更通明,这些对相士很重要;更重要的是,这些法门能去浊纳清,强化耐性,提炼精神、灵力,十分重要。
当然,有了这些,对行路的确有益助,只是行路并非主要目的。
不过,这是后话。倒是这一路上,上官琢给虚梁子逼得,心性倒的确静多了;还好,船上有货主和船老大,不然,没处说话,只怕会被逼疯了。老天爷,苦啊!
船行了半月不到,就到了开封府。路上无事,洪武皇帝治下,胆大的人很少,连蟊贼都少见。闲话少说,九月底,两人自管城(今郑州)登岸,重走陆路。
汤阴,云梦山,去管城二百里不到。以上官琢现在的脚程,两天就能到了。没想到,虚梁子并不急于赶路,而是在管城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晚上,他又把上官琢领到了郊外,在一处空台地上坐南朝北设了个坛,像道士开道场似的。在坛的周围地面插上许多香烛,围成了个奇怪的圈。后来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中天之圆,香烛摆的位置就是中天可见的星宿。挂的旗、幡、坛上铺的卦袱也和普通道坛有不同:在坛的四角,挂了四张黑旗,上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图;白幡上画的,全是二十八宿连成的四象图,还隐有太乙九宫图;白锦缎卦袱上,也不是画的八卦,而是个很奇怪的图,一问才知道,是河图洛书。
看着深秋闪烁星空下,那些被夜风吹动的烛火和旗幡在摇曳。上官琢只觉得既神秘又神圣,不禁肃然起敬,感觉仿佛有些神明正在头顶边游荡着。
“明日,十月朝,正是祭祖之日。为师在这里,祭奠各代祖师。”虚梁子道。
说罢,拿些黄表纸燃了个火堆,奠了些薄酒,和普通祭扫无异。接着,抽出一卷纸稿,投入火堆。然后,向南举手遥拜,并不弯腰叩头。因上官琢还不是正式的弟子,虚梁子并没有让他拜,只是留他在旁静静看着。后来,上官琢才知晓,这时拜的是南天的鬼宿。鬼谷派认为先祖师星魂就在这星宫上,所以,并不叩头。而那卷纸稿,是师父写的,是关于今年天下大事、运势和人物、风物的祭文。
拜完之后,上官琢见师父也不摇铃、挥桃木剑、烧纸苻之类的,而是拿出了个雕有古文和夔纹的青铜盘盛了些白木炭,点燃,又摸出了片乌龟壳放在上面烤。青铜盘被烧红了时,才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就见师父在看那龟壳上的龟裂纹。
接着,就见他在卦袱中央盘坐了下来,掐着指头,在算着什么。过了很久,才停下来。直到这时,才见他摇铃,语气轻快地念叨了一段像祷词的短歌。
“鸣鹤在阴,其子和之;③
我有好爵,与尔靡之。”
后来,上官琢才知道,这是卦语。
虚梁子歌罢,就把东西给一一都收了。除了旗、幡、卦袱、铜盘,其余的,一律都给烧了,龟壳还特地捣碎了。接着,带着上官琢回了客栈。
“琢儿,我们这几日回山,正是时候。”回去路上的时候,虚梁子高兴地说。
“啊?师父,我们回山,还要分时候啊?”上官琢很奇怪。
“嗯,师父已经快二十年没回过了。”虚梁子低沉地答道,“本门,有些异术,向来,为人所觊觎,他们总想找到我们的总坛。所以,我们一般很少回来。”
上官琢一听这几句话,简直高兴得要喊出来了。哦嘢,这师父没白跟。嘿嘿。
“所以,我们接下来,还要更小心,躲过可能在路上等我们的人。”
“嗯。”上官琢答道。
其实,他还在爽着呢,没听清这句话。不过,虚梁子都安排好了。回到客栈,和他各换了身衣服,虚梁子还易了容,扮成了祖孙。每天,昼伏夜行,七天后的凌晨,才到了云梦山里。说实在的,上官琢这才觉得了一丝可怕。
靠,回来趟,也这么难啊?
在山中走了大约半日,近午时,来到了山谷中绝壁上的一处隐蔽山洞。到得洞内,虚梁子点了个火把,低声对上官琢说道:“看好。”说着,手牵着他,在迷宫一样的洞内转了大约两盏茶的时光。过了七处分岔的洞窟,最后,突然在洞壁上一处地方按了一下,就见旁边豁然出现了一个大洞口。
虚梁子拉着上官琢一闪而入,后面的石门,马上就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