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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元武宗海山

海山是成宗的侄子。他的父亲是成宗的二哥,答刺麻八刺。答刺麻八刺于至元二十八年(1291年)出征怀州(河南沁阳),不曾到达怀州,中途生病回京,于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春天去世。海山十分受成宗的重用,即位前多立战功,被封怀宁王,赐金印。论功劳,论血统关系的亲疏,海山均比任何人更够资格作成宗的继位人,历史也验证了这一点。而海山接受的却是一个已经走下坡路的帝国,他是多么想用新政来避免颓势,但海山在位不过三年多时间就死去,使他没能看到新政的结局,是悲?是喜?他也无从知晓。

1、武成授受之变

成宗铁穆耳在位时,因汲取以前因不立皇储而导致争位的教训,决定将皇储之位传给他唯一的嫡子德寿,封德寿为皇太子。可是,皇太子德寿却比他早夭,既未立德,也无福长寿。于是,皇位的继承权又成为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大德十一年(1307 年)成宗病故,而直到临死前,也没有再将皇位的继承人确定,这就使朝中诸权贵为争夺皇位,再次展开激斗。

是时,蒙古权贵们争夺皇位的角斗场地,已经由漠北草原转移到了全国的政治中心大都。宫内掌握实权的是成宗皇后卜鲁罕,她在成宗末年已经控制了宫中大权。为了继续保有她的大权,在大德九年(1305)六 月,她把自己的儿子德寿立为皇太子。为了保证德寿能够平稳地继承帝位,宫廷中所有潜在的对手都被清除。而将诸宗王中最有争位实力的答剌麻八剌的儿子海山在八 月被封为怀宁王,贬往怀州(河南沁阳)两人由此结怨。但是没有想到皇太子德寿死于大德十年(1306)正月。她自然不愿意让海山兄弟取得皇位,那将不利于己。于是,卜鲁罕皇后联合中书省左丞相阿忽台等人,乘宗王海山受命镇守北疆,爱育黎拔力八达等也不在京的时候,将忽必烈的另一个孙子、安西王阿难答失里迎至大都。一方面,是准备效仿太宗皇后及定宗皇后摄政称制之法,进一步控制朝政;另一方面,则准备在受到其他蒙古贵族干涉时,立阿难答失里为帝,也便于自己控制。

虽然此时海山还在西蒙古,爱育黎拔力八达在他的封地怀州。但是,这兄弟俩人比阿难答失里更有理由继承帝位,因为他们毕竟是真金的孙子。此外,俩人有作为帝位候选人的足够资历。海山是中亚战争中的英雄并且依然指挥着帝国最强大的军队。在另一方面,他的弟弟爱育黎拔力八达有好儒的名声,在汉人中颇得人心。但是,没有哈剌哈孙的支持,他们不可能夺得帝位;哈剌哈孙不仅控制着中枢机构,还在铁穆耳患病以后掌握着帝国卫军。哈剌哈孙对于卜鲁罕皇后的做法不以为然,他决心将皇位转到海山兄弟手中。而哈剌哈孙的主张,也得到一部分蒙古权贵的支持。宗王阿难答失里亲来大都,卜鲁罕皇后于是催促哈剌哈孙,要行“垂帘听政”之制。而哈剌哈孙在成宗病危之时,就控制了皇宫的门卫,并将朝中大权集于一身。由于对拥立新帝的意见分歧极大,又无法调和,遂酿成了一场血腥的宫廷政争。

成宗死后,哈剌哈孙立刻采取行动,一方面,派出密使,向海山和爱育黎拔力八达发出信息,邀其兄弟火速赶到大都来。另一方面,则在大都收缴百官印信,令其机构无法行使职权,自己又借口有病。虽然卜鲁罕皇后多次催促,皆不予理会,以此拖延时间,等候海山兄弟的到来。同年二月,被贬居到怀州的爱育黎拔力八达得到哈刺哈孙的信息,立刻启程,以吊丧为名,与其母答己迅速赶到了大都。而海山因为路远,一时无法赶到。面对来自卜鲁罕皇后方面的压力,哈剌哈孙劝爱育黎拔力八达尽快动手,除去政敌。哈剌哈孙“守宿掖门凡三月,密持其机”随即“自东报来就之”于是在三月二日,爱育黎拔力八达带领武士突然入宫,他们将卜鲁罕之同党左丞相阿忽台、中政院使怯烈等十四人逮捕,加以“变乱祖宗家法”的罪名,旋即诛杀。并将皇后卜鲁罕、安西王阿难答、宗王明里铁木儿(阿里不哥之子)等囚禁,取得了宫廷政变的胜利。

这次宫廷政变的成功显然得助于哈剌哈孙运用身兼怯薛长,执掌宫廷宿卫,调集怯薛精兵和宫门守卫充当内应所致。而在“内难将作”的关键时刻,人心向背则起了决定作用。尽管从力量对比看,成后占有优势,即所谓“四卫之士,一呼而应者累万”爱育黎拔力八达“侍卫寡弱.不过数十人,兵仗不备,奋赤手而往”但是,爱育黎拔力八达兄弟为世祖忽必烈嫡传之曾孙、继立汗位,人心归向;而后党欲立阿难答,则是“违弃祖训”“乱祖宗家法”“天命人心”皆不与从。所以,当哈剌哈孙率侍卫接应“克清官禁”的卫士入官时,宫中侍卫皆控以正义,无不听从指挥。后党首谋、左丞相阿忽台“有勇力,人莫敢近”正是凭着这股正气,诸王勇往直前,一举将阿忽台“实手缚之”另外,后党失去人心支持,还有—个不可忽视的宗教因素。阿难答是一个狂热的伊斯兰教徒。他从小在一个伊斯兰教徒家中抚养成人,背诵过《古兰经》经常礼拜、祈祷,并使“依附于他的十五万蒙古军队的大部分信奉了伊斯兰教”在阿难答的支持者中,至少赛典赤伯额可以肯定是伊斯兰教徒;阿难答与阿忽台等人的结合很可能是以同教为纽带而成的。因此,由于宗教的矛盾,在宫廷政变的关键时刻,宫中的文武大臣和侍卫也不支持他们。

当爱育黎拔力八达成功地清除了政敌,取得了对政局的控制之后,剩下来的便是召开传统的忽里勒台大会正式确定新的皇位继承人。这时,海山兄弟二人心里明白,不候忽里勒台大会公认,皇位是不能继承的。是时,宗王阔阔出、牙忽都等人为防止再发生意外,“皆请爱育黎拔力八达早登皇基,以正位为宜”但是,爱育黎拔力八达执意不肯,于是遣使再至漠北,请其兄海山南下,以即皇位。五月,怀宁王海山至上郁。爱育黎拔力八达侍母来会。左右部诸王毕至。 海山随即被拥戴为新皇帝。据史书记载,胜利的海山询问到会宗王将帅:“按照成吉思汗札撤,大位应属于谁?”众人齐声回答:忽必烈既立其子真金为皇储,仅命阿难答父忙哥刺镇守一方,则大位应归海山。这次会上,因为爱育黎拔力八达在大都的宫廷政变中充任了重要角色,立有大功,又得到太后答己的钟爱,故而被立为皇太子,作为帝位的合法继承人,并立下了文字契约,随后又议定废成后卜鲁罕,出居东安州,赐死。真可谓成王败寇。

大德十一年(1307)六月二十一 日海山在上都的即位是以忽里勒台的方式举行的。但是, 1307 年的继承危机没有就此解决。此外,是在京城的以哈剌哈孙为首的大都官员的支持及海山本人控制的强大军队使他夺取了帝位。忽里勒台不过是海山一派在以武力夺取帝位的事变后为取得必要的合法权威举行的一次仪式而已。

2、武宗“新政”

其实成宗铁穆耳在位时,就对皇侄海山十分重视。大德初年,因西北宗王海都仍在不断侵扰,曾命皇叔宁王阔阔出率军出镇北边,但御敌无方。于是,命海山前往代之。海山到漠北后,立刻统领诸军,于大德四年(1300)八月,向海都发动反攻,并在阔别列之地将其打败。年底,攻到按台山(今阿尔泰山)翌年八月,再与海都大战于迭怯里古之地,将其击溃。数日后,海都大集部众反攻,两军于合刺合塔之地展开激战,元军受挫,多亏海山亲临战阵、冲锋陷阵,方能转败为胜,全师而还。其后,海都病死,西北宗王的叛乱才告平息。海山因战功卓著,被成宗封为怀宁王。又率军西讨叛王斡罗思、也孙秃阿、秃满、明里铁木儿等,“北边悉平”仍镇守于北疆。这些都使得他的声誉大大提高,也有利于他登临大统,也使得自己有威望改革朝政。

武宗在即位后,虽然口头上也宣布一切政事“其准世祖成制”但是,为了争取诸王大臣的支持拥戴,以巩固自己的皇位他又突破“世祖旧制”这样,从武宗朝开始,在施政方面出现一些变化。

首先是用人唯亲现象十分严重。武宗即位后一个月,即立同母弟爱育黎拔力八达为皇太子,11月加授皇太子玉册,并命领中书省、枢密院。同时,还赐给安西、吉州、平江三路分地,中书还以三路租税及盐课所入的四分之一,即“岁以十万锭给之,不足则再赐”准予在分地内,除达鲁花赤(地方、军队和官衙的高治长官)外,随意任命其他官员。此举固然是执行海山夺位时的忽里勒台大会的决定,显然更是对其同母弟夺权功劳的奖赏与回报。海山即位后,把原中书省大员一概更换,大量起用他的亲信近侍担任要职。拥戴他的哈剌哈孙,先加封太保,两个月后,便被排斥到漠北,去担任新成立的和林行省的左丞相。此后,在中枢机构中,便是清一色的海山身边的人了。在海山即位后的两个月里,“内降旨”给官的有880 余人,得官者300 人。尽管中书省不断提出异议,这种做法还是持续不断,因为这些内旨若非出于皇帝本人的意愿,亦是得到皇太后答己的同意,她经常干预政府事务。

另外,武宗海山还十分尊奉西僧,建造兴圣宫,常请僧侣入内祷佛祈福。他还派军士1500人及大量民工修建五台山佛寺,并令其弟爱育黎拔力八达(皇太子)主持在大都城南建佛寺。令喇嘛翻译佛经。他下诏凡是民众殴打西僧者截其手,骂西僧者断其舌,致使西僧胡作非为,蠹害百姓,成为当时一大祸害。海山又重用小人,南宋的一个小太监李邦宁,后成了元宫内太监,他阿谀奉承,竟被封为大司徒兼左丞相。

其次是滥封王爵。元世祖为了整治蒙古汗国时诸王封号印章的混乱状况,为了从等级上抑制宗藩,置宗王于臣属地位,曾经制定了一整套严格的封爵印章制度,以严名分。规定分授诸王印章为六等三十六位,多数受封亲王都有王号。通常每一宗王支系只封“大大王”一人,其余称“小大王”六等宗王又分“一字王”“二字王”持一等金印者,王号为汉文一字,故称“一字王”渐渐形成了“非亲王不得加一字王之封”的定制。武宗在位三年(1308—1311年)多的时间,加封的“一字王”既多且滥,几乎没有一个是属于世祖子孙的亲王,甚至连驸马也封“一字王”。“一字王”的加封尚且如此之滥,更不必说“二字王”的分授是何等之违背定制。同时武宗还对官员滥加封授。他的亲信近侍大臣皆加官进爵。在世祖朝偶而仅见的一些尊崇性的头衔,如太傅、太保和司徒、太尉等随意封授,犹嫌不够,又封太子少师、少傅、少保等头衔,另外还滥封国公。

然而影响最恶劣的是政事不经中书,导致政出多门,官员铨选之制尽坏。武宗违背了世祖制定的一切庶务均须通过中书省的规定。在处理有关国家政务时,往往由“一二近侍”直接上奏。近侍“有现以万户、千户之职请于上者”便从皇帝那里请得空书“圣旨”勿须经过中书省而得到官职。近侍不仅可以从皇帝那里请官乞赏,而且还可“持内降文记不由中书”而到各地运司去买盐引。以致中书省一再上奏,要求制止这种“越职奏事”的行为。据当时官员统计,在武宗时期,在关系国计民生和司法诉讼等方面重大问题的几千道内降圣旨,都不经由中书省径行。如此严重的政出多门现象,必然“害及于民”而造成政治、经济上的混乱,结果只能使得元朝的“铨选、钱粮之法尽坏”

与此同时,海山本人的花费更加剧了财政紧张局面。为拉拢朝中众官及拥立他称帝的蒙古权贵,而滥加封赏。遥授之官日多,赏赐之钱日增。在赏赐方面他甚至比铁穆耳汗还慷慨。海山按照铁穆耳时的定例向参加他即位大典的诸王和官员颁发赏赐,但是由于储蓄告罄,到当年秋季应赐的350 万锭钞只赐出170 万锭。而官僚机构的膨胀自然大大增加了政府的开支。此外,为在大都、上都和五台山圣地修建佛寺,为政府官员建宅,为购买珠宝,亦有巨额的花费。更大的花费是在旺兀察都新建中都,以使皇帝在每年的两都巡幸时有一个舒适的中间停住地点。祸不单行,连岁灾荒饥馑,既影响了财政收入、更增大了赈灾的粮钞开支。

由于从前任者继承的府藏不足,加上无节制的花费,海山在他即位初年就遇到了财政困难。就这样不到一两年,武宗朝廷出现了严重的财政危机。在他即位后仅四个月,中书省汇报的政府财政状况是这样的:常赋岁钞400 万锭,入京城供中央政府日常开支的实际只有280 万锭。但是,从皇帝即位以来,已经支出420 万锭,应求而未支的还有100 万锭。

武宗海山对严重的财政危机的反应,不是根据他的下属官员的不断建议采取缩减开支和裁减冗官的政策,而是做了一个鲁莽的尝试:重建尚书省以增加税收。为增加税收而设立尚书省在忽必烈时期有过两次,是在阿合马和桑哥的领导之下,但是都因为采取高度剥削政策引起普遍怨恨而被撤销。海山即位后不久就接受了老侍从、宣政院使畏兀儿人脱虎脱建立尚书省的建议,但是御史台坚决反对。由于政府财政状况进一步恶化海山决定重建尚书省以推动财政改革,并终于在至大二年(1309)重建了尚书省。

虽然中书省还应处理政府的主要事务,而尚书省只应负责与财政改革有关的各项政策;但是新建的尚书省很快就剥夺了中书省理财、用人和司法等最重要的权力,并被赋予更大范围的决定权。所有的行中书省都改名为行尚书省,尚书省的触角通过它们直达全国各地。尚书省的主要官员是左丞相脱虎脱,平章三宝奴。脱虎脱和三宝奴二人都是海山的老侍从。

海山“新政”的中心是货币改革。新发行的至大银钞被用来取代原有的中统钞和至元钞。为强化新钞的价值,金、银禁止使用,并且在元朝第一次铸造了两种铜币,称为“大元通宝”和“至大通宝”这次货币改革是为了解决通货膨胀并且弥补日益增大的预算赤字。至大三年(1310)发行的纸钞总量是145 万锭,等于旧中统钞3630 万锭,为前三年任何一年印行纸钞量的7 倍,是元廷此前印行纸钞最多一年的1302 年印钞量的3.5 倍。

为减少政府开支采取的措施很少,只是有限地减少了中书省、御史台、枢密院和通政院主要官员的员数和裁减了各机构的冗员。

总的说来,尚书省及其设计的改革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的命运。早在忽必烈朝的建立尚书省的尝试,已充分证明了是不得人心的举动,并留下了高压和盘剥的公众印象。因而尚书省自始即遭受强烈反对。右丞相塔思不花和御史台官员曾反对尚书省的设置。朝中的大部分官员都对尚书省的政策提出了强烈的批评。有些受命到尚书省任职的汉人官员拒绝履任。

此外,尽管新政策可能成功地增加税收,纸钞的过量发行和盐引价格的急剧提高,势必加大通货膨胀压力并使物价涨幅更高。欲解决预算赤字和通货膨胀问题势必大量削减宫廷和政府开支。但是,这不仅与海山的既定政策背道而驰,亦会引起贵族和官僚的强烈不满并遭到他们的反对。海山为解决财政困难选择了一条便捷的途径,但是他采用的通货膨胀方法实际上恶化了他的政府所面临的问题。成宗时的守成之制,至此已告废除。无论如何,改革并没有机会展现结果,因为它仅仅实行了16 个月;新政的失败也标志着元朝政治之由盛转衰,政治开始严重腐败,武宗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海山在位仅三四年,于至大四年(1311年)初,因荒淫过度而病故。爱育黎拔力八达在当年初春即位,废除了所有改革措施。

海山个人小档案

姓名:孛儿只斤·海山

出生:1281年

卒年:1311年

享年:31岁

在位时间:1307-1311年

年号:至大(1308-1311年)

谥号:仁惠宣孝皇帝

庙号:武宗

父亲:答剌麻八剌,

母亲:兴圣皇太后弘吉剌氏

最自豪: 战功卓著

最遗憾:英年早逝

最郁闷: 财政赤字

最擅长:滥用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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