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牍兵殇》初入江湖
第十四章水云间
山清水秀，田间菜园，一人挥舞着锄头，仔细地除去地里的杂草。
萧肃被安排到后山劳作，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甚是有规律。起初心中很是不舒服，不明为何自己会到此处，疑惑最初到这的初衷。
之前与南宫先生竹楼内一叙，谈及“仁之论”，这书生本对仁爱之说很是执着，认为只需人人心中存得仁爱，天下即可大同，说到底，乃是施仁寻仁之道。但南宫宇却引用圣人之言，说到万物皆有自然之性，寻仁不如心中守仁，不需四处苦寻，强求天下大仁。相比之下，后者讲究放下心中所累，顺其自然，说得容易，做起却难，着实是一种境界。
这些日子，白日里打理菜园，伺候牲畜。早上看日出晚间听虫鸣，竹林清幽，本来浮躁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这一日清晨，萧肃背着竹篓到山头上去采摘萱草，此时细雨绵绵，山上水汽颇重。站在山顶向远处望去，层峦叠嶂，一切如浸云海，似幻似真，隐约中可见一条条河流瀑布如玉带银帘隐在山涧之中。雨歇霾开，朝阳渐现，阳光走在水云之间，山峦与密林绘制出一幅光与影的画卷，耳边伴随着水声，鸟鸣，一切都是如此和谐。萧肃此时置身其中，衣角被露水沾湿，鼻尖嗅到花草泥土的芬芳，不由得心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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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涧的厨房外。
一男一女两名孩童在门边探头探脑，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才蹑手蹑脚地溜进去。
小女孩此时显得很兴奋，拉扯真小男孩的衣角：“水生哥哥，现在真的没人呢。只是，你说的那些好吃的在哪儿呢？没看见呀！”
小男孩转头看了看周围，食指放在嘴边，示意那小女孩噤声：“馨儿妹妹，好吃的东西当然不会摆在外面，都在里间的柜子里呢！快来，我带你去！”两个小贼儿又贼兮兮地溜进厨房里间。
一个高脚柜靠墙放着，透过柜门上的格子可以看到柜子里放着肉脯笋干之类的卤味，两个小贼儿咽了咽口水，便伸手去开柜门想去拿那些好吃的。
奈何柜子比两人要高许多，踮着脚试了许多次，都没能够到柜子上的把手。小女孩有些气馁，撅着小嘴盯着柜子在那生闷气，小男孩似乎很怕小女孩生气，仍是又蹦又跳地在那尝试。
“你们在做什么呢？”又一个稚嫩地声音低声嚷道。
两人都被吓一跳，转身看到又一个小男孩站在外间望着两人。
连拍胸脯，大呼：“吓死我了。”
“小海！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吓死我了！”小女孩跺着脚责备道。
“呵呵，我看到你们两个在这鬼鬼祟祟的，就猜到你们一定在偷东西吃。”叫小海的男孩笑着说道。
小女孩看了看柜子，又看了看那个叫小海的男童，面上一喜：“小海哥哥，你个子高，能不能帮我们把这个柜子打开？”
“当然没问题！”说完便走过去将柜门拉开。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等过几年，我肯定长得比你高，就不用你帮着开柜子了。”叫水生的男孩不服气地嘟囔着。
小女孩看着打开的柜子，又嚷着让那叫小海的男童把里面的吃食拿了出来，一边往兜里塞一边招呼水生过来一起来拿东西。
那小海对小女孩说：“馨儿妹妹，这些东西有什么好吃的，来，给你这个！”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个鸡腿。
“哇！鸡腿，小海哥哥，你从哪弄的呀？给我吃的么？”
“当然是给你吃的，这可是我从叶凡哥哥那儿偷……啊不是，从叶凡哥哥那儿拿来的，喏，快吃吧！”
小女孩满心欢喜的接过纸包，对那叫水生的男孩招了招手：“水生快来！你看小海哥哥给咱们拿了鸡腿！”
“馨儿妹妹，这鸡腿可是只给你一个人的，没别人的份儿的。”小海见小女孩要将鸡腿与别人分享，忙强调道。
“我才不要呢！明天我弄一整只烧鸡来，到时候只和馨儿妹妹一起吃，没别人的份儿！”叫水生的男孩赌气地说道。
“切……就知道吹牛！”小海满脸不屑地反驳道。
“谁吹牛了！谁吹牛了！我才没有吹牛！”
“那明天你要是弄不来烧鸡，你就要扮小狗，还要让馨儿妹妹当马骑！敢不敢打赌？”
“赌就赌！谁怕谁！”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咱们赶紧走吧，一会让别人发现又要挨骂了！”小女孩插嘴说道。
几个小孩正在那闹得欢呢，突然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在三人身后响起来：“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三个小童一同转头望去，不禁瞬间瞪大了眼睛，仿佛见到鬼一般齐声大叫：“凶面神啊！”，甩飞手里的东西便朝门外跑。
一口气跑到厨房外间，推门冲了出去，但没想到门外居然还有人，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径直地撞了过去，将门外的人撞倒在地，脚下不停，继续向外狂奔，三个人，六只脚，也不知在那人身上留下多少个小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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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巳时，萧肃如往常一样挑着一担蔬果送往厨房。水云涧的厨房和饭堂距后山菜园不远，设在村落与后山之间，是一个石头砌成的大房子，厨房位置较饭堂位置高，二者以楼梯走廊相连。饭堂中摆放着许多条长桌，可供三百余人同时就餐。饭堂屋顶甚高，在四周墙壁上建有悬梯，悬梯处的墙上设上下两排瞭望孔。这饭堂平日供水云涧门人就餐，若遇外敌来袭，在最后时刻，凭借坚固的石头结构，此处又可作为临时的防御工事，墙上的悬梯和瞭望孔便是留作瞭望和对外攻击之用。
来到厨房外，刚要推门进去，突然从里面跑出来三个小孩子，孩童调皮，跑起来横冲直撞，萧肃肩上又挑着扁担，猝不及防之下，被撞倒在地，躺在地上又被乱糟糟地踩了七八脚，担上的蔬果散落一地。那几个孩子也没多看萧肃一眼，嘴上不知道在叫嚷着什么，眨眼便跑得不见踪影。
萧肃还未起身，一名身穿蓝紫劲装的男子走到面前，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哦，没……没事。”
一双手伸到跟前，萧肃便也借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会才看清眼前之人，此人剑眉星目，唇薄鼻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神色冷峻。刚要道谢，对方却不再看他，径直走出了厨房，行至拐角时，回手将两个油纸包掷到了相反方向的路口边。
萧肃望着那人背影，心中暗想：看衣着，应是水云宗弟子，也不知是哪位师兄，为何从未见过。
就在萧肃满地捡拾散落地上的蔬果时，三个小脑袋从油纸包落地的路口墙边冒了出来。
“喂！凶面神走了没有？”其中一个小男孩问道。
萧肃左右转头，没有看到其他人，试探性地指了指自己：“你是在问我么？”
“当然是问你！这里又没有其他人！”
“凶面神是？”
“哎呀！就是天涯哥哥啦！”其中一个小女孩不耐烦地插嘴。
“天涯哥哥？”
“就是刚才那个人，脸跟冰块一样，很凶很吓人！”另一个小男孩抢着解释。
“啊？哦！已经走了。”
三个小身影从墙后闪了出来，是两个男孩一个女孩，个个连拍胸口，大呼：“吓死我了！被凶面神抓到可就倒霉了！”
小女孩眼尖，看到地上的油纸包，捡起来拆开，高兴地说道：“鸡腿呀！我以为丢到哪里去了呢！”
另两个小男孩见到油纸包里的鸡腿和其他吃食，也都欢喜得很。
其中一个个头稍高的男孩看着油纸包，嘀咕道：“这些东西不是在厨房里都弄丢了么？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它们有腿？”
“哎呀！管它的，有好吃的就行！”小女孩的心思全在吃的上面，也就不多想其他了。
萧肃认出来了，那个小女孩就那日在彭都时遇到的被拐女童，记得好像叫馨儿，应该是柳如心的妹妹。
“喂！你是新来的吧？那天我见过你！”萧肃出神的时候，三个小孩走到他面前，叫馨儿的小女孩“气势汹汹”地问道。
“嗯？啊……是的！”
“那就好了，既然是新来的，见了师姐师兄怎么不行礼？”
“啊？”萧肃愣住了，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啊什么啊？听不懂么？”高个的男孩走过来，“我们几个都比你入门早，当然就是你的师兄师姐了，师弟见到师兄师姐，是不是该行礼？”
萧肃听完，真的是哭笑不得，说他们的话不对吧，确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如果真的要称呼他们作师兄师姐，自己还真叫不出口。
“喂！你傻了？还不行礼啊！”小女孩有些不耐烦了。
“算了吧，馨儿妹妹，他长这么高，要是生气了，咱们打不过他的。”其中个子稍矮的小男孩说道。
“怕什么！他要是敢动手，我就告诉叶凡哥哥，让叶凡哥哥打他！”另一个男孩反驳着，说完又冲着萧肃嚷道：“还不快行礼啊！”
“你们几个怎么又跑到这来了？”
就在萧肃不知所措时，一声娇嗔帮他解了围。几个人都冲着声音看过去，柳如心一身白衣站在那正瞪着几名小童。
“小海，水生，你们又带着馨儿来偷东西吃了？”
“没有没有！我们没有在偷，我们是在……是在……在拿！嗯，对，在拿东西吃而已！”个子稍高的男孩名叫小海，此时急急说着。
柳如心没理会小海的辩解：“水生，你说，是不是你带着馨儿来厨房的？”
“我……我……”
“对对，是水生带着馨儿来这的。”小海此时又积极地指正水生。
水生低着头，不敢看着柳如心，也不敢说话。
“快些回去！”柳如心训斥道。
三人悻悻地离开了。
萧肃自顾自地收拾着，柳如心随手捡起脚边的一把青菜，递到萧肃面前：“那三个小鬼最喜欢趁现在厨房没人的时候来这偷东西吃，方才是在找你麻烦么。”
“无……无碍的，多谢柳……师……师姐。”
“不必这么称呼我，随意些便可。那三个小鬼是不是硬要你称他们师兄师姐了？不用理会他们。”
“额……好的，师……柳姑娘。”
“你我年纪相仿，以后叫我如心就行了。”
“如此不太合适。”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柳如心说完，便转身离开。
萧肃抬起头，眼睛直直盯着柳如心离去的背影。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便将担子挑进了厨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