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牍兵殇》初入江湖
第十三章文弱书生，江湖路
第三日，水云涧练武场，试炼最后一关。
众人列站于一片木桩前，木桩摆放毫无规律，位置看起来错乱不堪，有高有低，距桩上方三尺之处荡着数十个大沙袋，形成一个沙袋阵。木桩一侧悬挂着一个碗口大小的铜环，上缀四个铜铃，铜环中间以白纸覆盖。
这一关中，受试者需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手执木剑，脚踩木桩穿过沙袋阵，最后以手中木剑刺穿铜环中间白纸，且不得使铜铃发出声响。期间若是被沙袋打落木桩，则需从头来过。
沙袋沉重，人在木桩之上，无法像在地面一般随意躲闪，每有沙袋荡过来，只能依靠脚下迅捷的走位躲避，稍有不慎，便会被打落到地上，如此一来，能穿过沙袋阵的已是寥寥无几，更别说刺穿白纸了。
许多人从桩上掉了下来，毅力尚坚者便挣扎着起身，重新走上木桩，但最后基本都是躺在地上低哼打滚。
萧肃走上木桩，落脚之处并不稳当，木桩看似一个个栽在地上，但受力略大便会摇晃，这无疑又增加了闯关的难度。
一个沙袋迎面荡来，急急矮身躲避，由于下蹲之势过重，脚下木桩开始晃动，身形不稳，向后仰倒了下去。
情急之下，双臂张开寻找支撑，两手按在身旁的两根木桩上。整个身体就这样呈“大”字形挂在了上面。
右手右腿同时发力，整个身体侧翻起来，虚空中“滚”了一圈，由原来仰面向上变为趴在桩上。
弓身站起，还未站稳，又有一个沙袋从后面飞了过来。这回后面可没有长眼睛，就这么实实在在地被撞下了木桩。
木桩甚高，距地约一丈有余，萧肃从桩上摔倒地下，满目金星，一时天旋地转，好一会都没能清醒过来。
磨磨蹭蹭地爬起，又走了上去。刚站定，就见旁边有沙袋来袭，慌忙向前弯腰闪开，整个人又趴在了桩上。好容易站稳，左前方和右前方又有两沙袋同时撞了过来，虽然看的清楚，但此时立于桩上无处好躲，就这样背朝下又掉到了地上，跌了个四脚朝天。
躺在地上，眼睛看着在天上荡来荡去的沙袋，方才被摔得两眼发黑，只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在那晃悠。
朦胧中，沙袋看似毫无规律的荡漾路数好似有些蹊跷。
所有的沙袋看起来是在乱糟糟地摆动，但萧肃躺在地上，由下往上看去，渐渐发现各个沙袋的走势间存有空隙，空隙好似一条条道路般，彼此相连。
脑中灵光一闪，用心记住了眼中所见，随即爬起身，找到掉下来时被甩到一边的木剑，再次走上木桩。
此时，计时的檀香已烧过了一半。
站在第一根木桩之上，双眼微闭，细细印证着自己心中所想。
猛睁开眼，看到的不再是一个一个沙袋，而是一条通路，沙袋避让出的一条捷径。
脚下疾走，步法急变，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身形左转右停，瞬间便通过了沙袋阵，竟是一个沙袋都没有碰到。
尽头铜环前仅有一个木桩，单脚立于其上，举剑直刺。
“叮铃”一声，白纸虽被刺破，但铜铃也被弄响，这一关，不知算不算通过。
所有人都已结束试炼，最终仅两人通过沙袋阵刺穿白纸，未弄响铜铃，其余人中，便只有萧肃顺利通过沙袋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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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宇立于水云涧广场的主台上，对着台下众人说道：“试炼五关，尔等均已经历，个中滋味，每人心中定有衡量，若论及输赢，只可说无人落败。习武之路，从来不是一条平坦大道，有心惧吃苦者，现在可退出。”
无人应答，亦无人动作。
“既如此，相必尔等已坚定从武决心。望尔等日后除恶扶正，不妄为我水云涧弟子。”
南宫宇语毕，有司礼弟子手执长卷向前，朗读起新入弟子名单，名列之人或入鼎云宗，或从步云宗，寥寥数人被点去水云宗。
所有名单宣毕，萧肃竟是被点到了水云宗，这倒出乎许多人的意料。
萧肃也敢诧异：“这……？”
南宫宇随后向司礼弟子吩咐了几句，便随两位宗主离开。那弟子应是得了指示，向众人列举说明水云涧中的各种作息规矩。
第二日，根据花名册所点，所有人都将至各宗主处见礼。
水云宗训示厅，南宫宇坐于厅上，叶凡站在其身后，想来此人深得南宫先生器重，在宗内的地位也应是不低。其余一众弟子列站于厅下，萧肃及几名新入弟子站在所有人之前。
叶凡挥手向众人示意了一下，所有人齐声道：“弟子拜见师傅。”这便算是行了拜师礼了。
南宫宇望着厅下众人：“自今日起，尔等即为我水云宗弟子，今后望尔等勤加用功，不枉当初从武之心。”
说完看了一眼身后叶凡，后者得受意，走到众人面前：“稍候各位师弟可至寝舍安置行装，明日一早开始早课。”
众人被带离大厅前往寝舍，萧肃也欲一同离开，脚下刚动，却听到南宫宇叫道：“萧肃，你留下。”
不明白是何原因，南宫宇叫住了萧肃，随后招呼叶凡，吩咐道：“你去安排吧。”
叶凡应了一声，走到萧肃面前，没好气地说了声：“跟我来吧！”
萧肃略感诧异，望向南宫宇，见他点了点头，这才随叶凡走出了大厅。
跟着叶凡一路往后山走去，两人好一会都不发一言，最终，还是萧肃忍不住好奇问起来：“叶公子，咱们这是去哪？”
“叫师兄！”叶凡责怪道。
“额……是。请问叶……师兄，我们这是前往何处？”
“你该去的地方。”叶凡头也不回地回应。
“现下不是应该去寝舍么？”
“也算是去你的寝舍了。”
萧肃望了望周围，只见路两边种了许多瓜果蔬菜，更有猪圈禽舍，分明是一个菜园子。
又走了一会，来到一处竹林，茂密的竹林里盖了一间竹屋。
二人行到屋前，叶凡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萧肃：“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啊？这……这里？”
“是啊！这里不错啊，竹林坏绕，山清水秀，安静得很。”
“可是，我……”
“看到刚才经过的那些菜地了吧，以后你就负责照料那些瓜果蔬菜鸡鸭猪狗，每日上午往厨房送些新鲜食材，下午再到山上砍些干柴，送到柴房。”叶凡打断了萧肃的话，流利地吩咐着。
“可是……我是来向南宫先生学师的……”
“这就是师傅的意思，师傅还说了，若是有疑问，可直接去找他。”说完，便扔下萧肃不管，自顾自地离开了。
萧肃呆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
坐在竹屋前的玄关上发呆了好一会，站起身，往回走去。
水云涧，南宫先生竹楼。
南宫宇好似永远都会拿着一本书卷在书桌前细细研读，现下也是如此，翻过一张书页，淡淡地说了句：“来了就进来吧。”
萧肃推门而入，拱手道：“南宫先生。”
南宫宇放下书卷，问道：“你是想问我，为何做此安排，对么？”
“……”
“你心中有志，有恒。有志者，必不甘为下流，有恒者，断无不成之事。但是，太过执着，未必是件好事，早晚会伤到身边的人。”
听到这话，萧肃无言。
南宫宇又问：“你可曾读过《道德经》？”
萧肃没想到南宫先生会有此一问，回道：“弟子略有涉猎。”
“将你最喜欢的章节，背来一听。”
“啊？现在？”
“没错，现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萧肃将那《道德经》中第五章的精华流利地背诵了出来。
南宫宇眼睛微闭着听萧肃背完：“天大地大，无处寻仁，上天视万物平等。天地乾坤，静时，它只是一个空虚的世界，动时，则运转不息，灵气永不枯竭。仁之说繁多，听仁寻仁，不如心中守仁。圣人不是也曾曰过，‘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重新拾起书卷，“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万物皆有自然之性，各安其命，各行其途，不可强求，一切，都自有归宿，你回去吧。”
萧肃虽不明白南宫先生所言何意，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退出了竹楼。
回到后山竹屋，收拾好了铺盖，坐在床上望向窗外出神。
萧肃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
天色渐晚，萧肃看这竹屋内锅灶柴米俱全，随意做了顿简单晚饭，草草吃过便去睡了。
“哦哦哦……”屋外传来鸡鸣声，萧肃也已起身。
走出竹屋，天色微明，伸了个懒腰，在井中打了桶水洗了脸。
太阳已露头，依照昨日叶凡吩咐，扛起了锄头和料桶，踏着草叶上的露水，萧肃的江湖之路，在这菜园田间向远处延伸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