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该文辑自刘世珩《聚学轩丛书》第1期《金石文字辨异》，另见校点本，冯本、国图本、中科本均未录。《金石文字辨异》计12卷，于嘉庆十四年（1809年）著成，按《平水韵》编排，共收录自汉至宋元单字2498个。清何元锡《金石文字辨异后序》誉“为小学家不可少之书”，《清史稿·艺文志》列入经部小学类字书之目。除嘉庆十五年原刊本外，另收在刘世珩《聚学轩丛书》，西北师范大学古籍研究所2001年出版有点校本。近人杨绍廉有《金石文字辨异补编》5卷。
［2］嘉庆己巳：嘉庆十四年（1809年），《金石文字辨异》撰成于是年。 考定金石：清洪亮吉《全秦艺文录序》云，邢澍著有《金石札记》；张廷济《瘗鹤铭》诗注谓邢澍著有《金石文录》，《清史稿》及诸家叙述只列《金石文字辨异》。近人张维《陇右著作录》以为《札记》和《辨异》系同一著作。张云：“今以《语石》征之，似《札记》、《辨异》亦是一书，盖北江作《序》时仅为《札记》，及成书后遂名《辨异》。”大概《辨异》《札记》《文录》为同一部书。
［3］谐声：指《说文》六书之假借。
［4］史籀：史籀是周宣王（前827—前782年）的史官，编纂有字书《史籀篇》，早已亡佚。《汉书·艺文志》、《说文·叙》称其字体为大篆。王国维先生《史籀篇疏证》、《战国时秦用籀文六国用古文》（见彭林老师整理《观堂集林》卷7，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认为是战国秦国通用文字。裘锡圭先生《文字学概要·西周春秋文字》（商务印书馆2007年版）认为，籀文是“比较复杂的字，其构造往往跟商代和西周文字相合”，也“就是周宣王时代的文字”。 小篆：秦篆，裘锡圭先生认为由春秋战国秦国文字演变而成，秦朝建立后，李斯等人整理、统一，成为全国通行的标准文字，到汉代隶书取代小篆，汉字发展脱离古文字阶段，进入隶楷阶段。小篆则主要用于刻印章、铭金石。
［5］鸿都：东汉洛阳宫门名，内置太学及书库。《后汉书·灵帝纪》：光和元年，“始置鸿都门学生”。唐李贤注：“鸿都，门名也，于内置学，时其中诸生皆来力州郡三公举召能为尺牍词赋及工书鸟篆者，相课试。”唐张怀瓘《书断》：“灵帝好征天下工书于鸿都门，至数百人。”《蔡邕传》：熹平四年，蔡邕奉诏用隶书丹书《六经》于石碑，历时9年之久，光和六年（183年）完成，立于太学门外，供全国人学习。据王国维先生考证，每碑一面约35行，每行75字左右，标准四分体隶书。刻成7年后，董卓烧毁洛阳，自辟雍东观、兰台石室、宣明鸿都诸藏典策文章竞共剖散，石经受损严重。又《儒林传·序》记述，当时共刻《五经》。洪湛侯先生《中国文献学新编》云：“熹平所刻之经，实为《周易》《尚书》《鲁诗》《仪礼》《春秋》《公羊》《论语》七种”，共200911字。
［6］钟繇与右军：指三国魏书法家钟繇和晋书法家王羲之，二人均被推为楷、行书法的代表。 欧褚虞薛：唐初四大书法家欧阳询、褚遂良、虞世南、薛稽。唐张彦远《法书要略》引唐徐浩《论书》曰：“欧虞为鹰隼，褚薛为翚翟焉。”
［7］《干禄字书》：唐颜元孙著，计1卷。汉字发展到汉唐，隶楷流行，行草变化，篆书形体笔画渐为普通人生疏。《干禄字书》以四声隶字，每字分俗、通、正三体，收录当时通行的简化字26431余字，注163170余字，并注总189610余字。颜元孙，颜真卿之诸父，官至滁、沂、濠三州刺史，赠秘书监。大历九年（774年），真卿官湖州时，尝丹书该书勒石。颜真卿因受杨国忠排斥，曾出任平原（今山东）太守，故邢澍云“平原之颜”。清《钦定续通志·六书略》误以为颜元孙是真卿的从祖父，云“颜元孙作《干禄字书》欲以训世，其从孙真卿书之于石”。
［8］欧阳暨赵：指宋代欧阳修《集古录》10卷、赵明诚《金石录》30卷等两部金石目录学著作。清张之洞《书目问答》卷2史部金石类：“欧赵二书，其要在目录，故列目录之属。”
［9］洪适娄机：宋洪适《隶释》27卷，于宋孝宗乾道二年（1166年）纂成，刻于次年。洪《跋》云：“所藏碑一百八十九，译其文又述其所以然，为二十七卷。”《四库提要》云：“是书为考隶而作，故每篇皆依其文字写之，其以某字为某字，则具疏其下，兼核著其关切史事者为之论证。自有碑刻以来，推是书为最精博。”宋娄机《汉隶字原》6卷，于宁宗庆元三年（1197年）撰成，按《礼部韵略》206 部列编，分考碑、分韵、辨字、碑目等项，所录汉碑309种、魏晋碑31种，各记时间、地点、书者姓名，是研究隶书的重要著作。
［10］嘉定钱：钱大昕，江苏嘉定(今上海嘉定)，精通文字音韵之学。金石文字论著有《潜研堂金石文跋尾》6卷、《续补》19卷、《目录》8卷，共33卷；《经典文字考异》3卷、《唐石经考异》1卷、《竹汀日记钞》3卷（清何元锡编）。
［11］《访碑录》：《寰宇访碑录》，系孙星衍、邢澍合撰，共12卷。扉页有孙星衍的题签，《序》为孙氏所作。收录碑石7706种，每一碑石之下均注明书体、撰者、书者、刻者姓名，年月及碑石所在地，碑石已佚者注明其拓本所藏之处。《清史稿·艺文志》列入史部金石类。有嘉庆七年（1802年）原刊本，另收在《平津馆丛书》、《行素草堂金石丛书》、《丛书集成初编》、《国学基本丛书》之中。蔡美彪先生主编《中国通史》第10册《金石学》对此书评价较高。
［12］壁经：汉代屋壁所出经书。武帝末年，鲁恭王坏孔子宅，得《尚书》《礼记》《论语》《孝经》数十篇，皆用战国古文字写成。孔安国采用隶定方法，重新摹写整理，字形结构基本保留了古文字的原状。孔壁书出，汉代始有古文家之学。宣帝时，河内郡（治怀县，今河南武陟县）女子发老屋得到逸《易》《礼》《尚书》各一篇，是秦以前写本，李学勤先生《西汉河内女子得逸书考》认为，逸书字体，“从地域看为战国文字中三晋一系”。壁书佚失于魏晋时期。
跋晋书束皙传［1］
《晋书》喜采小说家言，往往涉于无稽，如《束皙传》其尤甚者也。据云：“晋武帝尝问挚虞，三日曲水之义。［2］虞对曰：‘汉章帝时，平原徐肇以三月初生三女，至三日俱亡。村人以为怪，乃招携之水滨洗祓，遂因水以泛觞，其义起此。’帝曰：‘必如所谈，便非好事。’皙进曰：‘虞小生，不足以知，臣请言之。昔周公成洛邑，因水流以泛酒，故《逸诗》云‘羽觞随波’。［3］又秦昭王以三日置酒河曲，见金人奉水心之剑，曰：‘令君制有西夏。’乃霸诸侯，因此立为曲水。［4］二汉相缘，皆为盛集。’帝大悦，赐皙金五十斤”云云。其说出吴均《续齐谐记》［5］，均书虽残缺，然唐宋诸类书所引此条正同。作《晋书》者全采之，但删去“左迁挚虞为阳城令”一语，盖以虞无为阳城令事，恐致指摘，而不知其谬妄之处不一而足也，试历言之。
三月三日亡女事，乃郭虞，非徐肇，见周处《风土记》及《宋书》、《齐书》两《礼志》。［6］姓名舛误，一也。此说在晋初果为大廷所驳斥，将吐弃之不暇，而沈约、萧子显犹引之，而若不知乎？二也。周公成洛邑，秦王置酒河曲，吉祥善事，而二史反遗之，且以前如《前汉书》及《续汉书·礼仪志》并不言及，刘昭注补详矣［7］，亦不一引，岂皆数典而忘祖乎？［8］三也。两晋南北朝文士之作，夸多斗丽，无事不征，而《文选》所收与《艺文类聚》、《初学记》等所录诸诗文，萧梁以前无一用束皙说者，可见前人未寓目矣，四也。祓禊之典，自以《周礼》“女巫掌岁时祓除衅浴”［9］，与《韩诗》所说《溱洧篇》、蔡邕所说《论语》“浴沂”为始。［10］束皙既号为硕儒，乃舍实据而为虚构乎？五也。沈约引魏明帝“天渊池南，设流杯石沟”，萧子显引马融《西第赋》“玄石承输，虾蟆吐写”等语［11］，以为曲水之始。可见修禊古，而流杯曲水并不古，乃束皙以为起自周公，何诸君但能记近也？六也。
颜延之《三日曲水诗序》曰“献洛饮之礼，具上巳之仪”云云，自用汉晋故事。［12］注《文选》者不知，而率为解。至梁简文帝《三日曲水诗序》中有“周成洛邑，自流水以禊除”云云［13］，则正用《续齐谐记》。盖简文生后于吴均，均有重名，故深信其说，而究之从者尚少也。自著之《晋书》，则炳然列于史册，而后之著书为文者，莫不奉为典据，然岂知侜张为幻［14］，厚诬古人有如此哉？余欲撰《晋书辨惑》［15］，将取其虚妄者一一祛之，而姑以此为先声焉。
笺疏：
［1］该文见冯本、国图本、中科本、校点本。《晋书》：唐房玄龄、褚遂良等撰，共130卷。贞观十八年（644年），唐太宗以旧有《晋书》未能尽善，命重新编撰，贞观二十年成。该书取材丰富，但《列传》多采小说传闻，失于信史。 《束晳传》见《晋书》卷51。束皙：字广微，阳平郡元城（治所在今河北省大名县东北）人，汉太子太傅疏广之后。王莽末，祖上徙居沙鹿山南，去疎之足，遂改姓束。束皙博学多闻，曾任著作郎，好学不倦，一生著述丰富。束晢对学术的最大贡献是永平元年（291年）参与整理太康二年（281年）魏襄王墓出土的汲冢竹书，厘定竹书篇次篇目，和荀勖、杜预等编订出《竹书纪年》《穆天子传》《逸周书》等16种。
［2］晋武帝：司马炎，字安世，司马昭长子，266年废魏称帝，灭吴统一天下，在位26年，290年病卒。挚虞：字仲洽，京兆长安人也，少事陇右名士皇甫谧，才学通博，善观天象，尝谓友人曰：天下即将大乱，避难之国唯陇右凉土也！撰有《文章志》《文章流别论》。 曲水：曲江池，故址地今西安市东南曲江乡一带，汉武帝造宜春苑于此，以池水曲折，故名。唐开元中重加疏浚，花卉环绕，烟水迷茫，为长安第一胜景。每年三月三日上巳节，玄宗赐宴群臣，每科新进士宴集同年，皆在曲水池。唐杜甫《丽人行》“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描写当时胜况。
［3］《逸诗》：谓《诗经》未著录而亡佚的古诗。清范家相《三家诗拾遗》卷2收录了三百篇之外，见于经传子史称引的周代《古逸诗》若干，分为四类：一曰篇辞俱亡，一曰篇存辞亡，一曰篇辞俱存，一曰诗句存篇名亡，各疏其出处于每条之下。另清桂馥《札朴》也辑录有《逸诗》。 羽觞随波：《初学记》卷4引《续齐谐记》作“羽觞随波流”，梁萧统编《文选》卷46颜延年《三月三日曲水诗序》引作“羽觞随流波”。《太平寰宇记》卷5、《通志》卷124上所引《续齐谐记》“三日曲水”典事个别文字略有不同。
［4］立为曲水：《文选》卷46、《通志》卷124上所引皆同，《初学记》卷4、《太平寰宇记》卷5引文皆作“立为曲水祠”。衍“祠”字。
［5］吴均：字叔庠，《新唐书·艺文志》作吴筠，梁吴兴故鄣（今浙江安吉）人。南朝文学家，倡导骈文，书法自成一体。事迹具见《梁书·吴均传》。《续齐谐记》：取《庄子·逍遥游》：“《齐谐》者，志怪者也。”《齐谐》，是关于齐国怪异诙谐事迹的书籍。近人朱桂曜《庄子内篇证补》云：“《齐谐》者，盖即齐国谐隐之书。”《续齐谐记》，《隋书·经籍志》杂传类、《新唐书·艺文志》小说家类皆著录7卷，原书久佚，后人从《蒙求》《初学记》《太平广记》等诸书内辑编为1卷。
［6］郭虞：梁沈约《宋书·礼仪志》：“旧说后汉有郭虞者，有三女，以三月上辰产二女，上巳产一女，二日之中而三女并亡，俗以为大忌。至此月此日，不敢止家，皆于东流水上为祈禳。……此则其来甚久，非起郭虞之遗风。”沈约，南朝武康人（今浙江德清县），字休文，卒谥隐。历宋齐梁三代，官至尚书令，“永明体”诗歌的代表人物，有《沈隐侯集》。梁萧子显《南齐书》卷9《礼上》：“汉世有郭虞者，以三月上辰生二女，上巳又生一女，二日中频生皆死，时俗以为大忌，民人每至其日，皆适东流水祈祓。”萧子显，南朝兰陵郡（治所在今山东枣庄市南）人，字景阳，齐豫章文献王第八子，7岁封宁都县侯，著《后汉书》100卷、《齐书》60卷、《文集》20卷。
［7］梁刘昭注《后汉书》卷14《礼仪志上》：“郭虞之说，良为虚诞，假有庶民旬内夭其二女，何足惊彼风俗称为世忌乎？”《后汉书》刘昭注补皆不录“周公成洛邑水流泛酒”、“秦王置酒河曲”事迹。刘昭，字仲贤，号东崖，南朝梁平原郡高唐（今山东省高唐县）人，注范晔《后汉书》，并补《后汉书志》。
［8］数典而忘祖：谈论到典册时居然忘了自己的祖先，比喻忘记根本。《左传·昭公十五年》：周景王对晋国大夫籍谈说，“女，司典之后也，何故忘之？籍谈不能对。宾出，王曰：‘籍父其无后乎？数典而忘其祖。’”
［9］女巫句：见《周礼·春官宗伯·女巫》，汉郑玄注：“岁时祓除，如今三月上巳如水上之类。衅浴，谓以香蕙草药沐浴。”唐贾公彦疏：“岁时祓除者，非谓岁之四时，惟谓岁之三月之时。…… 衅浴，谓以香蕙草药沐浴者，若直言浴，则惟有汤，今兼言衅，明沐浴之物必和香草。”
［10］《韩诗》：梁沈约《宋书·志》礼二引云：“《韩诗》曰：‘郑国之俗，三月上巳于溱洧两水之上，执兰招魂续魄，秉兰草拂不祥。’”宋郑樵《通志》引《韩诗》同上。衅浴，同“浴沂”。蔡邕：东汉陈留（今河南省杞县）人，字伯喈，精音律，善鼓琴，工书画，以隶书著称于世。
［11］天渊二句：梁沈约《宋书·志》礼二引云：“魏明帝天渊池南，设流杯石沟，燕群臣晋海西钟山后，流杯曲水延百僚。” 玄石二句：见梁萧子显《南齐书》卷9《礼上》。
［12］邢澍于故事下自注：“《续汉·志》：‘上巳，官民皆洁于东流水上。’《南齐书》谓‘不言何水’，然据杜笃《祓禊赋》暨《太平御览》卷三十所引《续汉书》，则正指洛水。晋朝禊洛事，见《夏仲御传》及成公绥、张协、褚爽等《禊赋》。”
［13］《三日曲水诗序》：见唐徐坚撰《初学记》卷4《岁时部下》，《序》云：“窃以周成洛邑，自流水以褉除；晋集华林，同文轨而高宴。莫不礼具义举，沓矩重规，昭动神明。”
［14］侜张为幻：惑乱欺诳。《尔雅·释训》：“侜张，诳也。”唐陆德明音义：“侜，本？作倜同。”宋邢昺疏：“《陈风·防有鹊巢》云：‘谁侜予美？’毛传云：‘侜张，诳也。’郑笺云：‘女众谗人，谁侜张诳欺我所美之人乎？’注云：《书》曰‘无或侜张为幻者’，《周书·无逸篇》文也，引之者以证侜张，谓幻惑欺诳人者。”
［15］《晋书辨惑》：未见传世，也未见其他文献著录，大概此书邢澍未曾撰成。钱大昕有一函和邢澍专门谈论《晋书》错误的书信，参见《附录二》。
跋王昌龄诗
王昌龄，非江宁人也，其称为王江宁者，以其著诗名而尉江宁［1］，故就所官之地称之，如韦苏州、刘随州、姚武功、刘枣强之比耳。［2］《旧唐书》著其籍曰京兆［3］，《全唐诗》传从之［4］，甚确。
盖姑即其本集考之，如《赠冯六元二》、如《独游》、如《灞上闲居》及《别李浦之京》等篇，故园之思，皆在蓝田、灞陵间［5］，而于作尉之所，不过曰“佐邑由东南”，又曰“副职守兹县，东南棹孤舟”而已［6］，无所谓惓惓桑梓意也。
自《新唐书》误以为江宁人，而且曰“贬龙标尉，以世乱还乡里，为刺史闾邱晓所杀。”其实闾邱晓为濠州刺史［7］，并不辖江宁。［8］见害之说，为《旧书》所不载，殆未足信。即有之，而或以归秦之际，中途留滞于濠，亦事所应有，未见其乡里即为江宁也。
昌龄与王玙同族，有《宿灞上寄侍御玙弟》诗。玙，方庆六世孙也。［9］然则昌龄族望，琅琊辛文房《才子传》以为太原人，亦非。［10］《新唐书》载其《集》五卷，已佚。［11］今《全唐诗》编为四卷，盖从《文苑英华》诸书掇拾所成尔。［12］
笺疏：
［1］该文见冯本、国图本、中科本、校点本。 王昌龄：字少伯，京兆（今西安市）人，玄宗开元十五年（727年）进士，历任汜水尉、江宁（今南京市）丞、龙标（今湖南省黔阳县西南）尉，时称王江宁、王龙标。《全唐诗》存诗4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