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屠赶紧拉开他:“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
鲜于峰哪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坚决不肯撒手,非要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肖鹏嘴唇紧闭,看样子打死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阿屠不明白其中缘由,但觉得从人之常情的角度来说,他应该给鲜于峰说清楚,毕竟别人孤苦伶仃一二十年,好不容易打听到父母消息,自然会追问到底。
“老肖,咋回事?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鲜于峰父母的事情?”
鲜于峰忽而想起紫陌的话来,立刻蔫了气,松开肖鹏,耷拉着脑袋坐下来,神色极为颓丧。
“诶?你又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男子汉大丈夫,别跟我说老肖没告诉你,你就气成这样。”
鲜于峰摇头,欲言又止。要他如何开口去确认母亲外遇出轨,从而陷害父亲坐牢的事?
气氛陡然冷了下来。
阿屠只得和稀泥打圆场,不停叫二人赶紧吃菜喝酒,二人哪有心情理他,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烤网上的肉被烤得吱吱作响,烧烤香味将三人团团包围。半晌,肖鹏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你和吴小清的事情解决了么?”
鲜于峰一呆:“什么事?”
“你不是怀疑她指使小鸡打你,坏你和焦猛的生意吗?”
“是,是……你怎么知道?”
肖鹏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那笑容不知道有多沧桑:“既然你都咬定我和你父母关系匪浅,那么你的事我肯定会关心。”
“我和她的事,怎么又跟我父母扯上关系了?”
“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收买小鸡的人,背景不必许浩弱,手段比他更狠。而且这个人,现下就在焦猛身边,是他的幕后军师。”
阿屠对他和吴小清之间的恩怨也极为清楚,一听这话不禁拍案而起,怒道:“我靠!你的意思是那人故意要他和吴小清相争,然后要焦猛明白,其他人都不行,唯独他才是最好的风水师?”
“差不多吧。”
“我靠,王八蛋太不要脸了。你非要在焦猛面前争宠出风头也就罢了,何苦害得他们两人结怨!”
鲜于峰怒极之下反而冷静了:“阿屠,那人不只要我和吴小清争斗不停这么简单,恐怕他另有目的。”
肖鹏对他投以赞许的眼神:“有什么目的我不知道。不过我想起来一件事,你上次说我家里镜子装太多,引得夫妻不睦,虽然我当时没有回答你,但事实确实如此。那么,我问你,有没有人能通过设一些风水局,害得人夫妻反目,家破人亡?”
有,怎么没有!蒋道有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鲜于峰多了个心眼,问他:“你的意思是有人设局这样害我家?”
肖鹏:“我一个生意人哪懂这么多,不过只是这么猜测罢了,至于事实具体是怎样,你自己去调查。我真的不清楚,你也不用多问。你总不能逼我杜撰个‘事实’告诉你吧?”
鲜于峰隐约有个大概了:“你的意思是,挑拨我和吴小清关系的人,就是当年害我家破人亡的主谋?”
肖鹏一声叹息:“也许是吧。”
阿屠茫然道:“你们俩把我说糊涂了。老肖你的意思是鲜于峰父母还在,只是被人陷害,不能与他相见。而鲜于大师,听你口气好像对自己身世不太清楚?”
以前不清楚,现在他什么都明白了,有人设局导致母亲(或许)出轨,父亲坐牢。二者之间存在必然联系。如果没有那所谓的风水局的话,他应该就是方芳所说的那种富二代了。
可世上没有如果。
“你能告诉我,我父亲在那里服刑,刑期多久吗?”
“不知。”
“那我母亲呢?”
“对不起,我有苦衷,无可奉告。”
鲜于峰气得青筋直冒:“告诉我一下你会死吗!”
肖鹏死猪不怕开水烫:“会,会死!”
“你……”鲜于峰指着他,气得手都在发抖。
阿屠见势不妙,假意责备肖以消他怒气:“老肖我说你也真是的。知道些什么,赶紧给人说了,你总要多体谅一下他孤身一人长大的痛苦。”
肖鹏摊手:“能说的我都说了,不能说的打死我都不能说。你要想知道真相,就去查查当年龙湾首富鲜于鸿的故事吧。”
鲜于鸿,好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鲜于峰心道:难道这就是自己老爹?
肖鹏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扯着嗓子叫道:“老板,来两瓶江津老白干!”
“来了来了!”老板小跑着把酒送上来,他直接用牙齿咬开盖子仰脖子就喝:“咕嘟咕嘟”……
“又来了。”阿屠无奈地对鲜于峰道,“每次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这种不要命的喝法。”
酒不会要了他的命,他的话却能要鲜于峰的命。
“要想知道真相,自己去查。”
查?老虎吃天无从下手。
酒再好,肉再香,鲜于峰都无心品尝,还有什么比这更操蛋的事呢?
龙湾有名的富人区内,吴小清、紫陌、洪尘,三人坐在沙发,默默无言,气氛压抑而又紧张。
堪舆一派最讲究师承辈分,吴小清身为大师姐,有权过问洪尘一切所作所为。然而,此时此刻,她只能将怨怼之情硬生生闷在心里,不敢有半点表露。
紫陌倒是略感欣慰,毕竟鲜于峰没有被二师姐勾搭成功。
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主角洪尘身上。单从外表看,她不过三十出头而已,顶多气质比掌门师姐吴小清看起来成熟一些。事实上,她已经年满三十八,由于保养得当又无生育的缘故,远比同龄人看起来年轻得多。
她二十岁才拜在叶秀珍门下学艺,比吴小清要晚上好几年,是故排名第二。
这便是吴小清为何敢怒不敢言的原因,论年龄,她要大自己接近十岁,实在不适合动辄拿师姐身份来压她。
吴小清从沙发那头抓过迪奥米色漆皮手包一阵乱翻,烦躁地大叫:“紫陌,烟!我的烟呢!”今夜她很不爽,本想请二师姐出马,给紫陌上一堂深刻的“男人是如何靠不住”的课。岂料二师姐如此不中用,聊了不到二十分钟便落荒而逃,害得她准备了好久的训词一句都没法说。
这也就罢了,最可恶的是,如此一来弄巧成拙,反而让紫陌对鲜于峰的好感度又增加了几分。
在她看来,这无异于是加速将小师妹往“火坑”里推。
紫陌哪知她一片苦心,听到没烟,赶紧跳起来去抽屉给她拿。
“师姐,给。”
吴小清一看,暴躁地一把将其打落在地:“你是傻子吗?我要薄荷味的,不是樱桃味!”
“哦”紫陌委委屈屈地把樱桃味女士香烟捡起来,回头战战兢兢地去找她要的薄荷味儿。
洪尘知道她是不敢对自己凶,所以才会尽拿小师妹出气。
“得了,不关紫陌的事,别吓着小孩子。”
吴小清装作没听懂,话里有话地道:“什么不关她的事,我看她人长大了,翅膀也硬了,完全不把我这个大师姐放在眼里!”
洪尘长叹一声,面带凄惶,问她:“你有男士烟么?给我来一包。”
她一愣:“二师姐,你不是经常跟我说抽烟伤皮肤的么,什么时候你竟然也学会抽烟了?”洪尘年纪大些,经历颇多,她不敢托大称其为“师妹”。
洪尘摇头:“忽然想抽而已,经常看人抽,不用学。紫陌,给我来包云烟。”
云烟,十几年前有个男人酷爱此烟,虽然以他的身家,他可以抽比这高档几十倍的,可他固执的几十年如一日的只抽这个,为此她还问过他为什么。
他回答说:“我们赚到第一笔钱后,我老婆给我买的第一个‘奢侈品’,就是云烟。”
他爱云烟,就像爱她老婆那样,始终如一,从未改变。
吴小清不备男士烟,紫陌特地出去买了包回来。屋子里很快烟雾缭绕,紫陌被呛得眼泪直流。洪尘不停咳嗽,每口烟她都完全吸进肺里,妄图再从鼻子里喷出轻烟来。抽烟的人都明白,这对初学者来说难度有多高。
吴小清实在看不下去了,劝道:“二师姐,你先就吸进嘴里才吐出来吧,再这样咳下去,你人都要咳死了。”
洪尘凄然一笑,道:“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以前有个人在我面前这样:深深地吸一口,再从鼻子里出烟,不知道多帅。”
吴小清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何以提起此事。
“那个人……我们已经有十五年没见面了。我倒是经常想起他……抽烟的样子。”说到这里,她眼圈泛红,强颜一笑,“人老了,疯癫咯。”
紫陌看看二师姐,又瞧瞧大师姐,满腹疑云却又不敢问。
吴小清同样疑惑,两根纤长的手指夹着烟停在半空,问道:“二师姐何出此言?”
洪尘狠命地吸了两口,烟一入肺,呛得她心口生疼,疼得她眼泪瞬间眼泪都快出来了,紫陌赶紧给她抚背顺气。
好半晌,她才抬起头来,说了句:“今天在酒吧里碰到的那个男孩子,跟当年抽云烟的那个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二女均是一愣。
她苦笑着反问吴小清:“不然你以为无往不胜的二师姐怎会失手?”
这下紫陌明白了,她不可置信地问道:“二师姐,你,你是说你认识鲜于峰他爸,他爸爱抽云烟……然后他们父子俩长得很像?”
洪尘埋首于熟悉的烟雾里,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二人初见之时。彼时,她才二十三岁还没有拜师学艺,只是一家酒店的服务员。年轻时候的她自负美貌,心性极高,扬言非高官富商不嫁。这一条件吓走了无数想给她做媒说亲的人。久而久之,在人人十八九岁结婚的年代,她成功把自己拖到了二十三岁“高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