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的危险,将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无人可知。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危险在,要做的事情,都是提早做好最坏的打算,方能以得更好的结果。
赤莲正思量着这奇怪的蛇,那一日雪衣只是将它们引走罢了,但是那些东西却是太精了,他眼下还没有那个能力去操纵它们。
而这种向来凶恶的东西为何至今都没有再跟过来,是因为这里头有它们忌讳的东西,还是有别的更大块头的蛇族当家在呢?想不明白。
雪衣抬步过了过来,发现她正想着什么事情想得入迷,不由得轻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赤莲回头疑惑着,他朝旁边示意,道:“罂粟看那个样子有些不对,你要不要去看看,她到底怎么回事了。”
罂粟正在屋舍前打量着那还在建顶的吊脚楼,小小的未成形的吊脚楼,架着的竹枝上头,分不清站着的是哪方的黑身劲装人,安静沉着一丝不苟地把递上去的榫卯木料往上头架去。
但是罂粟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神情,像是在回到一个什么地方一样,可是,又依约想不起来一样,她的双眼里面,充满了疑虑。
这里的一切看得见的物事,听得见的虫鸣风响,闻得见的草香花色之于她,都会在记忆深处留有些许印象,虽然她眼下没说出什么话,也没有不管不顾地就去各处寻找她说不知道事情的答案,只不过是站在此地,静静地往她想要的答案这个方向去做事。
她不做别的动作,但是那个答案却依旧在前行。所以这个不算的什么大秘密的东西,到了它该在的环境之中,便是如形同虚设的堤坝一样,到了时机,最后秘密还是会暴露在她面前的。
赤莲叹声气,“我做不了什么事情,她总会想起的。”
雪衣迷惑,“想起什么东西?”
“她的身世,她的家人,生死之谜,还有她小时候给她自己选择遗忘了的东西。”
“那应当是些特别不好的回忆才会让一个人主动选择去遗忘的,真的不拦拦她吗?让她记起来,岂不是痛苦多了?”
赤莲沉默一晌,再道:“那终究是她自己的事,我们这些局外人都是无能为力的,这种事也只能她自己走出来。”
雪衣沈默不言,看了看她,只能点点头。
“衣啊,不是我不愿意管,如果我去插手,反倒是适得其反。罂粟是个很凶恨的逆反之人,这件事很少人知道,以前我发现的,这些年来她已经收敛了这个本性。我知道别人越是阻拦什么,明里暗里的,她就会越想要去寻得那背后的东西是什么,我那点本事无论如何也是瞒不住的。与其她知道了真相来骂我打我的,还不如她自己发现真相去。”
比真相更加可怕的东西,是那个掩盖了真相的人。
雪衣点头,“我懂得你说的这个理儿,只是怕她会过不去那个坎儿。”
罂粟并不能说得上对雪衣多好,因为每一次有个什么伤落在身为迦冥这个前代宫主遗言里头留下的女儿家身上,罂粟第一个责备冷言的,定然是雪衣这个可怜的人,从来不给一点解释就被无辜地加上了罪。
赤莲却不知道雪衣作何想法,他这么说话,只知道他不记恨罂粟向时的所作所为。雪衣倒也不记恨,看着也是当没事过去了。蠢,还是傻,还是单纯的大度无甚可在意的?
“不会的,要知道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再说来就算是有这么个坎儿,她家里的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想我们像是没走到以前那一条路,要在这里寻找一户小人家,还要去找到那不知埋在何处的尸骨,找到的机会有多大呢?我对于这件事情,只会保持缄默,你且放心。再则,天涯也不会放人罂粟真过不了这个坎的。”
雪衣点点头,思前想后,不再忧虑。
这一片土地上长着的万物,都是让罂粟觉着像是是心里头埋着的东西,隐隐要破壳发芽一样,却迟迟没见冒出个芽尖,挠得人心发慌。她思虑这心里发慌的缘故,便是极有可能因为此处的一草一木,都像极了那个脑海里面淡淡出现又急速隐藏的画面,深想而去,却什么都没有了。
终究是寻探不到。
赤莲看着那远山青黛,想着此处有罂粟的半分记忆在,那么这里便是慕清言当年曾经到过这附近的地方,他到这里是为了追查慕家的事儿,十有八九的,慕清言入滇,也是与那个人有关。所以,至少这查的方向是没有错的。
可是,清舒也只不过是知道是在一座大山以北之处,具体也还未得到任何靠得住的消息,具体在这一片茫茫大山里面何处,无人可以回答。
举目遥遥远望这周遭,大大小小青黛山峦,在一片朦朦深幽里头,恐怕就算是没有找错地方,要在深深丛木林里头找到那一个人吧,或是那一个组织,也不见得是容易的事。
“可能咱们须得在此间落脚不短时间了啊。”
赤莲自己叹息一阵,却给人接上了一句,“是啊,咱们或许得耗上不少时间了呀。”
回头一瞧,果真就是清舒那人,眼里锋芒沉沉收敛,唯余容纳星辰的平和,不惊不燥的,很是放的开的豁达。
她见着了清舒,就不见得是能有多么平和了,尖声戾气地问道:“楼主把本宫诓了过来,这下子终于把心思袒露了出来?”
清舒也不好对付,“是啊,可是清舒不只是现在才袒露出来的,难道,莲宫主却是此番方才醒悟过来的?”
赤莲气得不行。
“不过莲宫主你也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如果就轻轻易易就让你我二人抓着了,谁有知道不是陷阱呢?莲宫主你觉得落到了那个人的手上,还能有个活命的机会吗?”
“嗯,我知道。”
“所以莲宫主此番或许要打好无功而返的准备。”
“一早就准备好了,无需劳心。”
清舒看看她,微微璨然一笑,“这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