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落在这一片湿润的土地上，水汽在黄昏里头，渐渐染上了一层氤氲的朦胧气息，赤莲回头看向来时的那一条布满荒草的路，已经渐渐给层层烟雾染上了一层密不可见的幽林，越是显得可怖，而在这个深幽的密林子里头，究竟还有多少险多少劫难还没有经历？
千里马一声嘶鸣声，将赤莲神识拉了回来，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清舒。
清舒发声道：“莲宫主，咱们今夜得立身在此了，前面的路还未来得及探一探，只有暂时做此打算了。”
“行。”她立即吩咐了人去寻干柴火，弄烛磷生了一个火，齐活儿之后，天已经黑完了，整个幽幽密林里头，可见之处，不及十米。而这十米之内，唯一可见的，也便是这几团篝火了。
沈望舒估摸着也就这时候能够有些用处了，他朝清舒那边方向看了一小会儿，鼻子微嗅，好一会子了。
赤莲觉得奇怪，问道：“怎么了？”
他摇摇头，说道：“这烟雾没毒。”
“既然没毒，那莲宫主，我这边先守着上半夜，从昨日入雨林以来，所有人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不能再这么扛下去，否则指不定将来应付不过来的。到了下半夜就换岗。”
她一合计，道：“倒也行。”
立即招呼了众人赶紧囫囵去睡一个上半夜，这边便有自己来防清舒那边的人。
那些男人倒也没客气，不一会儿，便扯着呼噜，上上下下的，听得一阵心烦。
赤莲伸手替雪衣捂着耳朵，他今夜在马上都在打着瞌睡，这会儿也没多挑地方，已经阖目安然睡着。她远远瞧着清舒坐在篝火钱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很是心安。
念头一出来，她吃了一惊，照理说，清舒还算不得完全与自己有好交情的人，不过一起出过生，眼下也是找、再看在一同赴着死，也勉强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可是毕竟前面几次见面都是针锋相对，一剑一巴掌的，这么个奇奇怪怪的心安，究竟是从合出来的呢？
可是除却这些之外，单只看眼下这般情景，从清舒身两侧微微茫茫的火光橘色，却显得他的身影很是让人觉得踏实，又是有万般熟悉的感觉。
她清楚知道自己向来是一个沉稳的人，不会仅仅以为一时的情景之下，就会误把自己的主观意见搭在他人剩下，这个令人踏实又分外熟悉的感觉，确实不是这一时半会徒生的感觉，像是，唔，就像是一开始就本该如此，玄冥宫主和尺舒楼主就本该是同一类人，所以见着另一个自己，生出来的踏实感和熟悉感觉，都是本就当如此的。
很奇怪，赤练觉得自己也说不好，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儿，却还得是需要时间去明白，才看得清这个与自己很像的人，也是处同一个位子的人，究竟拿给自己的，是一份什么心思。
她不小心瞄到了旁边躺着的一个人，便向那边踹了一脚睡相格外难看的沈望舒，望舒半懵半醒里头，便睁眼看了一眼，眼神很凶，看清楚人之后，这才眯上了眼。
赤莲也没把他瞪那一眼当回事儿，这么多年了，他可有一次瞪人不过只是瞪着玩？也便是罢了。不过呢，他何时还要长着嘴睡了？鼻子病了？以前也见过他睡得死，却不见他会这个毛病的啊。
清舒察觉到这边的小动作，回头看了一眼，笑了，“宫主，你还是那般有意趣啊，不愧是天下第一无耻的玄冥宫主。”
赤莲厌恶了，这话儿说得，怕还是轮不到他来说无耻与不无耻。
她小心翼翼将雪衣的头放在包袱上头，他这夜算是睡得沉的，这么都没有惊动醒来，也是真正地在这两日累极了。
人走过去站在清舒边上去，高高站在上头，看着没有覆着面具的清舒，一张丑脸一如既往，可是他的眼睛，依旧映着橘红色的墨色深瞳，囊括着星辰大海，很是好看。
不知为何，看清舒这一张丑脸，却往往会忽略掉他的脸，而是深深给他的眼睛吸引过去，或许是因为他全脸上下唯一可取的，也就是这一双眼睛了吧。
不过，就算是有一双长得极为吸人入境的眼睛，她依旧是不会客气于他的，看着他嘴角扬起的微笑，丝毫不客气地回到他道：“楼主也是说笑，难不成，楼主是因为没有带着你的小燕子在身边，寂寞了？所以看着我不远万里带着我的人来，就心里头一天都不平衡了？啧啧，楼主是个顶着天，不过是不是立着地的男子，我就不知道了。”
清舒的笑已经冷了下去，别开头去，淡漠说了一声：“莲宫主好是一副伶牙俐齿，这么灵巧的舌头，果真该拿去给我楼里的那一把‘南刀’泡酒呢。”
刮着水腥之气的风，在夜里阴气寒寒的，赤莲哪怕是站在篝火前，也是不免打了个冷颤，因为清舒这模样很是奇怪，不管是僵在嘴角的那一抹不好笑的笑，还是那一声沙哑的割破喉咙一样的声音，都全然在叫喊着冷，都像是把风冷了去，僵直在空中，动不得一丝一毫。
难道有什么触到了他的什么点上？赤练泛起了几分疑惑，难不成因为小燕子？难不成他真有什么难言无法顶天立地的疾病，给她这么一不小心说中，就这么触到了痛点上了？
“他也敢有那个本事才行。”她把话刚说完，一阵清冷的风刮着，不免打了一个冷喷嚏。
清舒随手就扔过来了羊羔毛毯，还恰恰落在了她的脑袋上，一搭落在肩上，“也不知道你是因为我的缘故呢，还是因为你自己的缘故没睡，不过既然不睡，就坐着吧，站着冷，风儿一趟一趟地从南边吹过来，那边不过百里处，是有一处雪山的，冻不死你，也能冻傻你。”
嗯，这才是正常的清舒，还能够知道自己不愿意睡有相当大一部分是因为他的缘故。
赤莲坐下来问道：“我们明天去哪儿？”
“继续深入，再往里面走，便可以找到一个与外世隔绝的村寨子。”
赤莲好奇，看着清舒，皱眉细想道，听他的话，似乎知道里面的情形？发问而言：“去过？”
他扔了一个红薯进篝火里头去，轻轻摇了摇头，眼神淡淡，有些恍惚，道：“我第一次去，不过却听人说过。”
竟然会有人知道这么偏远的地方，她不知道世上还有谁能这么个本事，好奇问道：“谁呀？可靠吗？”
许久没说话，只是拿着他的剑勾了勾火，烧得旺一些，方便烤熟红薯，虽然不知道他入滇带红薯是为了什么，但是这边他肯定不能是一个人啃红薯的，顺便讨个熟食吃也行。
——没得到他的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