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远边一声烟花炮竹响起来,赤莲回头一看,是天涯!那是他放出的信号,他还活着,他成功地出来了!
她那一个悬着的心肝是落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立即将缰绳提住,停了马,一下子泄了气,往前倾身,趴在了千里的背上,将整个人埋在了双臂之间。
“你这是要什么?”没得到理会,他没泄气,把手从她的腰间拿出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嘿,你咋的了?”
赤莲依旧只是将脑袋埋在双臂间,不作理会他。
慕清欢半举着手,犹豫着要不要动手第三次,正僵持着,赤莲一下子坐了起来,伸直了背,“立即回宫。”
“那我师父呢?”
“死不了,祸害,我们这种祸害都死不了!但是伤得估计不轻。”说完想着他若是真伤得重,指不定走不回来,得找上罂粟将他带回来的。尔后她立即将搁在腰间的簪子取出,将兰花簪头扒下,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烟花。
“嘭”一声上天,爆开了一朵桃花,那是独特的信号烟花。
赤莲道:“手!”
“怎么嘛,我手怎么了?”慕清欢拿着自个的两个巴掌正反看了几遍,没问题啊。
赤莲听得这话,知道他是真傻,来来回回将眼珠子在眼眶里面打了好几个转儿之后,才气了,道:“放腰上,咱们要赶回去。”
他一沉愣,“哦,这样啊。”
等了半天,赤莲回头就是一个伸巴掌要作势打这个人,却见他叉着腰,将手放的好好的,搁在她自己的腰肢上。
真傻!
她只得憋住了一口气,妄图憋晕自己,来不面对这个蠢得无边无垠的人。哑了哑声,故作调弄声道:“你怕不怕待会给甩飞啊,欢欢?”
“恶心恶心!叫小丫头呢,叫狗子呢!”慕清欢急吼吼地恶心说道,还不识好歹地用他的手往前扫扫,妄图将她扫远一点。
不与人废话是赤莲一贯的原则,一巴掌打下去那两只乱扫的手,一手抓着一个手腕,直接往腰上放去,却碰到了被胡半眼踢伤的地方,叫了一声便立即忍住,重新驾马往玄冥回走。
“你今年十八了。”
“嗯,说这些做什么?”
赤莲稍微回头看了看,拿眼风扫了慕清欢几下,眯着眼,认真道:“别搁我面前不识好歹的,若是你将来还这么做,我肯定打断你的狗腿,你也不想想你就算是回去了,你不照样得跟着一起死。你这种德性,会连累别人一起死的。”
“乱扯!你老是把我看得那么不堪。”他说得挺不服气的。
她耐着性子与他分析道:“他们是什么人我还是有个数的,你去只能送死。天涯这人死心眼,我比你清楚,他做事就是一根筋,我若是不带你走,最后他一定没办法脱身,因为他还要顾及我俩,不能走,这点你可是看清楚了?”
慕清欢脸色讪讪的挂不住,稍微低了低头,将手拿出来挠挠头,脸上是在动着怪相,挤眉弄眼的。陡然间千里一转身,差点真将他给摔下去,赶紧了把手抱着不敢再撒。
“你以为千里是什么,能将你摔不下去?“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只是一心想着师父他怎么怎么在里头被砍,我哪里顾及得到那么多玩意儿嘛。”
这语气怎么别扭怎么来,她听得一阵疙瘩起来了,抖了抖身子才说:“别撒娇,不管用。”
立即遭到反驳:“呸,鬼在撒娇!”
“你见识得少,对天涯了解不深也自然是如此的。你也不了解我,我从不会无缘无故做一件事的,每一件事都有它的理儿,这是不会更改的事实,以后若是再有这种情况,你只管跑,别管我。”
慕清欢听了话,愣了不止一会半会,翘了翘嘴,十分不屑道:“鬼才管你嘞,你不看看自己是哪个?”
赤莲是真心寒了一阵,这感觉就像,就像养了很久的猫,到头来还是给别的猫勾走了一样,一点感情不留,一点感情无存,怅然笑了一阵,“那自然是最好。”
“我……”小声道了这一个“我”,给淹没在阵阵哒哒马蹄声里,没了下文。
“清欢,这江湖不是你先前想的那样太正义,不是你心怀天下,就是对所有人都好的,你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全,只能让最坏的结果出现,不能往更坏的方向走的。必要时候,只有为了所有人做出牺牲的,自己也好,别人也好,都要做一个取舍。这话说得似乎很简单,其实却是需要你立即在人情与命之间立马拿一个孰重孰轻出来的。”
“这些事你总需要经历的,记住,做对自己最好的打算,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这就是人,人是自私,是孤独的,每一个决定是要自私地去选择,要孤独地去承受后果。”
这话说得难听,也羞于启齿,慕清欢还从未接受这样的思想,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进行反驳,问道:“这就是你这么多年的结果?”
“人不是聚集起来的,都是孤独的,从出生到死亡,都是孤独地来,孤独地去的。父母与子女,因传宗接代牵连在一起,兄弟姐妹因出生于同一个家族看似一起,最后分道扬镳。夫妻或许走得长一点,但百年之后,死不同衾,不合墓,一个人占一个坑,长长久久地独居在一个小小的坟墓里面,你说,这么看来,只为自己,又有什么不对的?”
慕清欢想了想,道:“这当然不对!要是只知道为了自己,那还有什么乐趣,一个人很孤单的,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交一个长久知己,结一门百年好合之姻,白驹过隙之间,便将这短短的一个人过过去了,不比你非要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这天地之间好多了么?不然,你为何要牵扯上这么多人呢?你明明不是这样喜欢把自己逼上一条只能一个人走的路的人,非要把自己说的这么惨。”
赤莲不多理会他了,驭马前行许久,只单单念了两句诗,说了一句话,不多做妄论。
——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不过一个单单远行客而已,又何必搭上许多不必要,也不想要的人来。
这是以前迦冥最爱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其实也是在无形中在打破他一直想像中的愿意要的孤独,却老是爱嘴硬着不承认罢了。
她自己,也是。
可是清欢太小,把这些的形式化看得太重要了些,把这些挂在嘴上,更记挂在心上。人间有味是清欢,有情的,也是他,明目张胆地去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