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落听见窗外有哗啦哗啦的划桨声,心中开始不安,“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曼沱江,一条不为人知的小支流,沿着它很快就可以进入采桑边境。”
受骗被擒!
千落的瞌睡虫瞬间跑光光,心神一点一滴聚拢,苦笑道:“大祭司难道一直是在骗我?”
简佑安迎上她指责的眸光,笑容令人心寒:“简佑安曾经也被朱雀王骗过,两国交锋,在下技高一筹罢了。”
这些年来,采桑内讧不止,强邻环伺,尤其是曲罗被朱雀吞没后,精卫军的铁蹄开始横跨大漠,骚扰采桑边境,国亡族灭的阴影盘旋不去。
简佑安身为大祭司,一直苦于无计可施,他的阴谋,始于他接到消息,说朱雀宫中有关于御姬是移魂的谣言。
派去的人潜入朱雀王宫,探听谣言的来历。机缘巧合下,竟让暗探知道了千落和魏供奉的关系!
魏供奉证实了千落是移魂,为了争取她的配合,简佑安给出了一个对于她来说无法拒绝的诱惑:他将把千落的魂魄驱逐,再召回木婉的魂魄……
千落乍然听见“自己”的生母是魏供奉,不敢置信地瞪大凤眼。
“大祭司先派刺客闯宫,暴露那些符咒,使大王担心我会受巫蛊之害。接着递国书要求借粮。女娲石是采桑圣物,传说可以抵挡一切诅咒,大王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为了女娲石,他答应了你。”
简佑安冷冷道:“尚星海狼子野心,不过是想趁机挟持我,威胁女王陛下。想我堂堂采桑大祭司,国之重臣,岂是这般容易欺负?他以为我是只送上门的肥羊,其实上门之前,这头羊已经涂满剧毒!”
此人眉目深处,是千落从未看过的冷傲毒辣。不由怔了怔,苦笑道:“尚星海没有逮住你这头肥羊,反而让肥羊叼走了心头肉。大祭司是怎么瞒过他得手的,我不清楚,不过我想……应该和我这一身睡觉睡出来的酸痛脱不了关系,想必我昏睡的时间,不短吧?”
“不愧是天下第一聪慧的御姬。”简佑安揶揄她,也不遮掩,“还记得昆仑奴端去的那只叫花鸡吗?那是魏供奉特意做给你的,撒了醉红尘,人吃了会短暂嗜睡,再亢奋几个时辰,然后昏睡不醒。”
千落叹气:“本来还给尚星海留了只鸡腿,幸好他没顾得上吃。”
“算他走运!”简佑安冷哼。
“馆陶一命呜呼,也是你让魏供奉做的手脚?”此人受她连累,无辜冤死,全拜眼前诡计多端的大祭司所赐!
千落冷了脸,“待我昏睡不醒,你恐怕就向尚星海进了什么谗言,把他骗走?”
简佑安见她气恼,似笑非笑,“朱雀王关心则乱,傻乎乎赶回朱雀王宫,为你召唤魂魄,却不知你早已到了我的船上。”
千落气恨难当,简佑安继续自鸣得意,“有御姬在手,尚星海再想吞并采桑,恐怕就要踏着心爱之人的尸骨过来了。”
“是吗?朱雀本已定下休养生息的国策,与邻为善,经过大祭司此计,尚星海不得不再起干戈,与采桑为敌,大祭司虽然位高权重,在采桑也不见得一手遮天,这趟回去后,是功是过,尚且两说。”
一席话说得简佑安脸色从白转青,从青转红,再从红转成苍白,总是波澜不惊的俊脸上露出裂痕,末了,他拂袖站起:“御姬尽管狡辩,我敢将你掳来,自然有办法对付尚星海。”
“哦?”千落故意拉长声调:“请问大祭司有何良策?”
简佑安凝视千落,笑而不语。
千落等了半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貌似不经意地夸赞他:“大祭司手段高妙,单枪匹马也能把我从大军中掳走……”
简佑安黑曜石似地双瞳眯起,不大好看的脸色渐渐褪去,嘴角微勾,悠然道:“御姬若想从简佑安这里套出什么话,那也太小看简佑安了。”
千落微微有些窘:“不愧是……大祭司。”
二十万精卫军训练有素,把驻地围得像铁桶,简佑安能得手,必有内应。
一念及此,她抬头望向简佑安,两双各有心思的目光碰到一起,彼此心知肚明地笑了笑。
“大祭司……”千落吃罢侍从端上来的食物,懒洋洋地打着饱嗝,“我累了,可以休息吗?”
“当然可以。”
看着简佑安慢慢退出去,关上舱门,千落开始倒计时——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救命啊!杀人啦!谋财害命啊!”千落又摔又打,扯开嗓子尖叫。
咣当一声,舱门猛然被人踢开,几名彪形大汉堵在门口,愣愣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
“发生什么事?”简佑安匆匆赶来,众人急忙低头,让出一条道。
千落从榻上慵懒地坐起身,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露出一脸惊讶:“大祭司不是说我可以休息的嘛,就算有事商量,也不用踹翻舱门嘛。”
简佑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狠狠盯着千落,哼了一声,反手给最近的人一巴掌:“胆敢对御姬无礼,还不快快道歉!”
几个倒霉蛋唯唯诺诺,向千落低头认错,仓惶退出房间。
简佑安环视舱房一圈,视线落在千落笑得灿烂的脸上,警告道:“简佑安对御姬以礼相待,若是御姬故意惹起是非,不要怪简佑安无情。”
深深盯了她一眼,退了出去。
千落警惕地跳下榻,露出不再遮掩的焦急神情,来回踱步。简佑安费尽心机抓了她,是要拿她当两军阵前的人盾。说什么以礼相待?越有礼越叫人心寒……
刚才的试探,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她知道附近有人专门看守她,根据破门而入的人数看,大概有六七个,都是彪形大汉。
视线扫到舱门,千落又加上一点:很不结实,一踢就开,看来这艘蟹船只是普通民船。
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脱身方法。千落靠到巴掌大的窗户边,看脚下滚滚江水,闷闷地沮丧了半天,舱门再次被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