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璐嗓音尖利刺耳,无礼的谩骂简直能构成诽谤罪,然而宋锦秋却始终冷静如常,一张沾满水痕的脸毫无表情,看不出是生气抑或其他什么情绪。
一眨眼,一颗晶莹的水珠从纤长的睫毛上坠落,鼻尖尽是氤氲的水汽。
眼眸微微眯起,“我再说一遍,请你道歉!”
萧璐抱着双肩勾着嘴角冷笑,眼角眉梢都透着浓浓的讥诮,“道歉,你做梦……啊!”
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宋锦秋将桌上的另一杯水泼向她,她来不及躲闪,尖着嗓子叫了一声。
水是朝着萧璐的脸泼去的,最终却湿了苏羽的衣襟。
宋锦秋冷静的看着苏羽将萧璐挡在身后,“啪”的一声响,透明的玻璃杯碎在了萧璐的脚边,折射着水晶光泽的玻璃渣朝四周迸射开来,萧璐本能的将自己的身体又往苏羽背后缩了缩。
宋锦秋从来都不是软弱的人,她适才容忍萧璐,也不过是顾及苏羽的情面,可她不知好歹,又得寸进尺,让她忍无可忍。
这个世界都是自己给别人伤害自己的权利。
萧璐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她已经给足了她面子了,总不能一味的任着她骑在她头上撒尿。
苏羽转身,问萧璐说,“你没事吧?”
不曾想,却换来一记凌厉的耳光。
苏羽偏了偏头,一张俊脸,一半惨白,一半红肿。
萧璐从后面撞开他的肩膀,令他身形一晃,“滚开,你算什么男人?”
她气急败坏,扬手就要打宋锦秋的脸,却突然被人稳稳的抓住了手腕不能动。
“苏羽,你放开我,苏……”她横眉竖目的,扭头却对上一双冰冷俊眸。
那是一双如同鹰隼一般锐利的眸子,黝黑深邃,散发着森寒的光,宛如寒冬腊月里的湖水,让人看一眼便觉得从脚底瞬间直冷到头顶。
她瞬间愣在那儿,瞳孔微张,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随即被大力甩开。
宋锦秋在看到楚牧尘尤其是他那双冷峻的眼眸的时候,心无端的一跳。
“老公?!”
楚牧尘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拉到了身后。
他低声说,“什么都别说,就乖乖站在我身后。”
高大颀长的身躯,宛如一棵伟大的大树,挡在宋锦秋的前面,就成了铜墙铁壁。
似乎,只要有他在,就是前方是千军万马,也伤不到她一分一毫。她心里陡然一暖,纵然狼狈,嘴角已然向上弯起。
她嘴角向上的样子很美,宛如桥下安静的湖水。
萧璐脸色微白,却又尖着嗓子趾高气昂的说,“楚牧尘是你的女人不知羞耻,大庭广众之下勾引我男人的,这件事本就是她的错。还她给你织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你不会还要欣然接受吧?”
“够了!”苏羽突然上前,扯过萧璐,并且给了她一耳光。
“你给我闭嘴!我拜托你不要在胡乱抹黑我和锦秋了,我们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我们只是单纯的老同学兼朋友的关系。”
苏羽是个性子很温和的人,可他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时冲动动手打了她,而此时他背在身后的手一直在颤抖。
萧璐被打蒙了,捂着被打的脸颊偏着头僵硬了许久,泪水从眼底一点点弥漫上来。
突然,她暴跳如雷,浑身颤抖,“苏羽,你混蛋!我告诉你,我们完蛋了。我现在就打电话告诉我爸我们的婚约解除了,而他向你们苏家的注资马上就会被撤回。”
苏羽定定的看着她,十分淡定,甚至嘴角还旋着一抹淡笑。
“好!”他语气极其平淡的说。
原本萧璐只是作势装装样子,没想到苏羽居然真的说“好”?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一寸寸的抽紧,骨节泛白,目光也一寸寸的从愠怒变成了冷静疏离,“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她眼圈通红,眼里泛着光影。
他们要闹由着他们自个闹去,楚牧尘铁青着一张脸,目光从萧璐和苏羽的身上抽离,转而低声对宋锦秋说,“我们走。”
他抓起宋锦秋的手,带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一场闹剧终于降下帷幕。
到了外面之后,楚牧尘突然松开了宋锦秋,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兀自往停车位而去。
她知道他其实也在生她的气,确切的说可能是在吃醋。
“老公!”
她叫了他一声,紧忙追上去,并抓住他的手。
他垂下眼,冷冽的目光扫过他们的十指相扣。
眉宇之间是一丝不耐,却没有甩开她的手,眼睛幽幽看向别处。
她始终不肯松开他的手,并且直接竖起三指,指着天,一脸认真的说,“我宋锦秋指天发誓,我对楚牧尘先生绝无二心,我爱他,此生不换,矢志不渝,如有一句虚假,天打雷劈!”
“你……”他扭过头来,黑着脸盯着她,眼底蕴着不悦,“不许诅咒自己。”
宋锦秋却晃着他的胳膊笑,整齐洁白的牙齿泛着珍珠般莹润的光泽,腮边的酒窝深陷。
“现在你明白我爱你的心是多么坚定了吧?那么,以后就不许再吃醋了。”
刚刚缓和了些的臭脸,顿时又变得铁青,眼神阴鸷的盯着她……
他吃醋?
他甩开她的手,“我没有吃醋。”
转身继续朝车走去,然而耳根却是红的。
宋锦秋看着某人泛红的耳朵,心中升腾着雀跃,轻笑一声,“切,耳朵都红了,分明就是在撒谎。”
她原本的坏心情一扫而空,楚牧尘又带她去芙蓉窄巷吃火锅,一口涮菜吃下去,酥,麻,辣,香,爽!心情就越加的好了。又是周末,于是她小小的放纵了一下,喝了两罐冰啤酒。
大凡女孩子谈恋爱的时候,总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然而宋锦秋却是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他。
美貌,纤细,气质高冷,类似神仙姐姐。
然而,她却性格强势,有点类似男人婆。她寻求安稳,却又从不苟且,时刻在努力。
她亦刚亦柔,像是一块磁铁,拥有极致相反的两面。
所谓酒壮怂人胆,她拍了拍脸颊,借着酒劲儿,突然他说,“老公,你看窗外有只猪在飞。”
楚牧尘下意识的扭头看窗外。
她趁机将脸凑过去。
窗外什么都没有,再说了,猪怎么可能会飞?
他顿时知道自己被耍了,拧着眉头转过脸来,却不期然吻上了她馥郁柔软的唇。
脑海里轰的一下子,像是什么突然爆炸了一般。
她笑着,眼中闪过狡黠,看他的脸微微浮上一层红。
“咳。”他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别开眼,“这小料里辣椒放太多,好辣。”
宋锦秋什么都没说,只管看着他那微微发窘的俊脸痴痴的笑。
她给他夹了两朵香菇,“老公,多吃点香菇。别看它个头小可功能强大,补肾!”她说,眼睛弯弯的,里面闪着碎碎的光,语气还有点那个。
挑逗!
她居然挑逗他!
“咳……咳咳。”他这次是真的被辣椒呛到了。
这个女人一旦喝了酒,准保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虽然,她主动起来,热情起来,着实销魂,但她一个女人万一哪天在外面喝醉了,而他还不在身边,该怎么办?他突然感觉头很大。
他黑着眸子盯着她,她却单手托腮,笑的人畜无害,笑的千娇百媚。
他忍住心中一股邪火,耐着性子对她说,“以后,不准在外面喝酒。”想了想,“在家也不能喝,索性戒了得了。”
她也不说话,只管眨巴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她那眼神给人的感觉就特不怀好意。
好像要一口吃了他似的,而且还是吃干抹净,渣都不剩。
“吃饭。”他避开她火热的小眼神,冷声说道。然而内心某种渴望却越来越强烈,就跟中了邪似的。
“老公!”她突然伸手覆上他的手,灼热的温度,令他浑身一僵。娇软的声音就跟和了蜂蜜似的,甜到心坎里,酥到骨子里。
他扭头,对上她一双醉人眼眸,竟有一瞬的窒息。
一见卿卿误终身!
他在想,他不知什么时候竟中了毒,一种名叫宋锦秋的毒。
他想说,“好好吃饭。”
然而说出口的却是,“你是喜欢在书房还是在卧室?”
宋锦秋有个吃饱就困的毛病,她靠在舒服的真皮座椅里,耳边萦绕着轻音乐,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楚牧尘已经将车在花园里停好。
他原本想抱她下车,可才碰到她,她就睁开了眼。
头顶是刺目的阳光,她微皱着眉头半眯着眼,他逆着光的脸俊美的一塌糊涂。
两人四目相接的时候,她恍惚间有种千山万水的感觉,熟悉,陌生,陌生又熟悉,好似千万之年前,他们就曾相见过。
她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有点惋惜的边下车边说,“这么快就到家了,好想跟你一直开车一直走,一路上有山有水……”
她本想诗情画意一下,却被他接了句,“有树林。”关键是,他说这话的时候还特么的一脸正经。
她抽了抽嘴角,心想,那下一句是不是就该“邻里乡亲挺和睦,老少爷们更合群”啊?
两人一进客厅,童童就轮着一双藕白的小胖腿跑过来,一把抱住楚牧尘的大腿,“爸爸!”
宋锦秋感觉一滴冷汗自额角滑落,她这个小姨就这么被赤果果的忽视啦?
她抽着嘴角,蹲下身生生地将童童从楚牧尘的腿上扯下来,然后去强行揽在自个的怀里,“童童有没有想小姨?”
“想!”童童说,可是眼睛却一直巴巴地望着楚牧尘。
敷衍!
这是赤果果的敷衍!
宋锦秋松开童童站起身,目光幽幽的盯着一脸淡定的楚牧尘,“说,你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楚牧尘垂了垂眼皮,貌似特别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悠悠开口,“孩子还小,长大了就会知道他该喜欢的人不该是个男的!”
宋锦秋抽了抽嘴角,“…………”
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