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姐，你说怎么会突然有人来问……你移植心脏的事儿呢？”花店里，顾兰满脸狐疑地看着许悠然。
“不知道啊，”许悠然轻轻摇了摇头，问道，“你刚才说，有人来问这个事儿，那是什么样的人啊？”
“两个女孩儿，二十来岁吧，”顾兰拉着许悠然说道，“她们在店里转了转，就问我‘另一个女孩儿怎么没来呢？’然后其中一个，还吞吞吐吐地问‘她移植过心脏是吗？’‘真很神奇’之类的话，她们走的时候，我发现她们还用手机拍咱们的店门。”
“怎么回事儿呢？”许悠然纳闷儿地说道，“我们家属院那边儿，是有不少人都知道我移植过心脏，可是，这边儿没人知道啊。”
“是啊，”顾兰皱着眉头说道，“我来的第一天，许伯伯就叮嘱过我，别跟人说你做过手术的这些事情，可是现在怎么有人找上门儿来问呢？”
“也许……是传来传去的，有人听说了，觉得稀奇吧。”许悠然叹息了一声说道。
“也许吧，可我还有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顾兰皱了皱眉头说道，“最近来的人忽然多起来了，好多都是进来转几下就又走了，今天这两个人进来看了看，干脆直接问起你。我怎么忽然有种感觉，这些天来的人，都是冲着你来的。”
“不会吧，”许悠然不禁苦笑了一下，“干吗冲我来呀？我有什么可看的？”
“也是啊，”顾兰摇了摇头，一脸的疑惑不解，“要说心脏移植的手术，的确是挺少见的，不过说到底也就是个移植手术呗，至于这么好奇的专门跑来看你吗？一个换过心脏的人，一下子就引起大家这么大的兴趣吗？”
“也可能真的有人挺好奇吧，看看一个换了心的人是什么样子的，”许悠然苦笑了一下，忽然像想起什么，又看着顾兰问道，“对了，那你早上怎么回答她们的？”
“我说不知道啊，没听说有这回事儿呀，”顾兰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看着许悠然得意地说道，“我装得特茫然的样子，然后我还问她们从哪儿听的这些，她们只说是听别人说的。”
“你反应真快，难怪我爸我妈总说你特别聪明。”许悠然揉了一把顾兰的短发，笑道。
“以后有人问，我就都这么说，没这一回事儿，”顾兰眨了眨眼，笑道，“有人问你的话，你也这么说，一定要做出很吃惊很茫然的样子，然后还要反问一下‘从哪儿听来的无稽之谈？’”
“好，按你说的办，”许悠然笑了笑，说道，“我这就带嘟嘟回去了，你下午早点儿关门儿吧，别耗到太晚。”
“好，快回吧，”顾兰轻轻地把许悠然往门口推去，“你最近心脏不好，早点儿回去，好好休息。”
许悠然抱着嘟嘟上了罗砚成的那辆车时，罗砚成已经在后排座的地上，打开了放排骨的塑料袋。
嘟嘟闻见了排骨的香气，激动地在许悠然的怀里扭来扭去，不断向后排的位置伸着脖子嗅着，并且想从她的怀里挣脱出去。
“你抱着它做什么？把它放到后面去吧，它都闻见香味儿了。”罗砚成笑道。
“我怕它把你车弄脏了，”许悠然笑了笑说，“那几块排骨，一会儿下车了再给它吃。”
“没什么要紧，怎么就能弄脏呢？”罗砚成笑了笑，催促道，“赶紧放它去吃吧，我都打开袋子放好了。我还有事儿要问你。”
“那……好。”许悠然说着，撒开了手，嘟嘟嗖地一下从前排两个座椅之间窜到了后排座上，又跳到地上，乐滋滋地吃上了。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儿了？”罗砚成一眼不眨地看着许悠然问道，“我看顾兰神色不对，怎么了？”
“没事儿，”许悠然笑了说道，“可能有些人听说了我做过这样的手术，来看个稀罕吧。顾兰说上午来了两个人，问她是不是我移植了心脏，然后就走了。”
“怎么有人来打听这个？不过你这一说，我也想起个事儿来，”罗砚成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今天我在车上等你的时候，见你店里出出进进来的人挺多，有的人还是一路找着过来的。我当时也觉得挺奇怪的。”
“没事儿。”许悠然微微笑了一下，说道，“最近是有比以前多了一些，也没什么，来的人多，总不没人来要好吧。”
“我有种不好的感觉，悠然，”罗砚成的眉头越皱越紧，“手术过去三年了，为什么现在突然有人问起呢？你店里突然人多起来，又到底是有什么原因呢？”
“没什么大事儿吧，我们家那边儿，不少人都知道我做过这个手术，可能事情慢慢传开了，有人好奇，就会来看看。”许悠然忧郁地笑了笑，说道，“别担心了，你就要去内蒙，别再操心我的事儿了。”
“我总觉得不踏实，”罗砚成心事重重地说道，“你最近好好休息，少到店里来，另外让顾兰，对到店里来的人，都多留点儿意。”
“好，放心吧。”许悠然一边扣好了安全带，一边低声说道。
罗砚成发动了汽车，车缓缓离开路沿儿，往许悠然家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罗砚成刻意放慢了车速。这个时候，他是多希望这条路能长一些，时间能走得慢一些，这样，许悠然就能在他的身边多坐一会儿。
然而，时间每每都是跟人心作对的，你越是希望它走得慢一些的时候，它反倒越是走得快。大约７、８分钟之后，罗砚成的车就停在了许悠然家的那个家属院门口。
“悠然，记着我说过的所有的话，每个字都要记着，”罗砚成转过头，深深地凝视着许悠然，“好好的照顾好自己，一定！”
“好，”许悠然应了一声，眼里闪动着泪光，“你……也多保重。等你从内蒙回来的时候，可以来店里一趟吗？让我知道你回来了。”
罗砚成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他心里明白，以后他想念她的时候，只能把车停在远处，在车里远远地看看她了。从此以后，他不能再到店里去看她，不能再跟她见面。
而她，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我知道，”罗砚成笑了笑，低声说道，“回去吧，赶紧回去睡一会儿。今天开的药，回去就先吃一次。”
“好。”许悠然轻声回答了一声，解开安全带，带着嘟嘟下了车。沉浸在离别情绪中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罗砚成那个模棱两可的“我知道”，和他满眼的伤感都意味着什么。
“回吧，我看着你进了院子再走。”罗砚成摇下车窗，冲许悠然笑笑说道。
“那……我走了。”许悠然也笑了笑，冲车上的罗砚成摆摆手，转身慢慢地往家属院里走去。
罗砚成看着她一步三回头地进了院子，消失在院门之内，这才开车离开。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许悠然重新出现在了院门边的石柱后面，在一片泪眼模糊中，悄然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路上的车流里。
一直到再也看不见罗砚成的车了，许悠然才回过身，带着嘟嘟往家里走去。
突然，她停了下来，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刚才在吃饭时罗砚成的一句话忽然在耳边响起，“悠然，你是今天唯一一个跟我说‘生日快乐’的人，谢谢。”
唯一一个？ 他说的是如此的自然而然。
他的妻子程医生，今天没有跟他说一声生日快乐吗？
他们一家人今天不是应该好好吃一顿庆祝他的生日吗？
为什么他会说自己是唯一一个祝他生日快乐的人呢？
许悠然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起来，她疑心重重地反复想着刚才罗砚成说的话，一路低着头，往家走去。
罗砚成下午到公司的时候，一进办公室，就赫然发现自己办公桌上插着大大的一束鲜花，他一下子愣住了。
“董事长，生日快乐！”见他发愣，陈曦笑道，“您自己吩咐过的事儿，自己忘了？您说过公司员工有过生日的，公司都要给送一束花和一个红包。今天一共三个过生日的，一人一份。您自己也是公司一员，当然也得有您的。”
“哦，对，谢谢！今天又多了一个祝我生日快乐的人。”罗砚成笑了笑，又问道，“什么时候去买的？是去我说的那家花店买的吗？”
“上午买回来的，是按您说的地方，悠然花店，很好找，”陈曦莞尔一笑，说道，“另外，也按您的要求，去买花的时候，没有跟花店的人说是哪家公司来买的。”
“哦，好，”罗砚成走到花束前，轻轻用手抚弄了一下花朵，回身说道，“你去忙吧。”
陈曦退出了房间之后，罗砚成慢慢把头埋进了花丛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望着窗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这个下午，罗砚成一直是一种不在线的状态，不管干什么，都有些心猿意马。不到五点，他就离开公司，驱车回家了。
从许悠然消失在视线之外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空了。他开始觉得特别的累，累得什么都不愿意干，什么都不愿意想。回到家的时候，他甚至于觉得掏钥匙开门，都是个费力气的活儿了。
拖着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双腿进了家，罗砚成把自己一下子扔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昨天一夜没有睡好，今天又起了个大早，这个身心倶疲的中年男人，枕着靠垫在沙发上躺了没有三分钟，就昏昏然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砰”的一声门被重重摔上的声响，罗砚成蓦然惊醒。
一脸怒气的程欣语和同样一脸怒气的柚柚出现在家门口。
“这个时间，睡的哪门子觉！”程欣语怒气冲冲地看了一眼还有没完全灵醒过来的罗砚成，提高了声音说道，“我都被老师叫到学校丢人现眼去了，你还有心思在这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