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辆车上的邢柱凯同样不停快速轻拍大腿,柳天威和他坐同一辆车。邢柱凯义愤填膺道:“几处工程,先是牵扯出宏万集团的违规问题,接着是市领导的腐败,随后雨夜不经意的一次盗窃和孩童嬉戏,先后又得知杨书记的特殊爱好,最终得到的决定性证据竟然源于我们公安局刑侦处处长的徇私舞弊。这堪称佛城的须埠都成什么地方了!”
柳天威说:“邢局,要让大伙晃过神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想必现在出动的每一个人大脑里都乱糟糟的。”
邢柱凯说:“是啊,要想全部得到印证,只能等西曼警方那边人员归案。”
柳天威冥想了一阵,说:“去年安涌灏提供了傅平炎的信件后,看样子——我们得说林副市长帮了大忙了。虽然——手段走得比较极端。”
邢柱凯凝思着,柳天威又说:“这里头没有万钟鑫的意思吗?”
邢柱凯说:“说不清,只是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推断,各部门领导的问题因为秘密账本牵扯出一大批,而秘密账本上只是记载他们和宏万的瓜葛。至于林副市长本人,除了万钟鑫合情合理借给他,让他给女儿看病的那些钱,他没有任何贪污腐败的迹象。”邢柱凯说着叹了下:“要不是抓着他杀人的事不放,也许我们一来就不会走错侦查思路了。”
柳天威说:“即便他不是坏人,可怎么能说明杀害丁胜海只是他的个人行为?”
邢柱凯说:“万钟鑫当天说的都不像假话,我们都印证过了。至于说林副市长干这件事,现在想想,我推断是女儿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老伴儿的不振又让他失去生的信心。他想了结这一切,也许他早也知道万钟鑫是干什么的,也许他早就知道丁胜海的龌龊勾当,为了帮万钟鑫顺利查明弑象,他便想到和丁胜海一道玉碎。你想想看,丁胜海要是在我们的队伍中活跃,什么事情都能提前通风报信,我们之前破案不就事倍功半。”
柳天威说:“从某种意义上说,林副市长杀了丁处,也是帮了我们。不过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毁了丁胜海的资料,留给我们不是一样的,自己死前还秘密给万钟鑫留了一份,难道我们公安在他眼里就不如一个企业家,至多一个退役多年的警员!”
邢柱凯说:“你别忘了,安涌灏出危险就是廖多祥通的风,廖多祥那会儿还逍遥着。恐怕——万钟鑫和林副市长之前也没有弄到扳倒他的证据。”
柳天威和邢柱凯回味着刚才突然收到爆发式证据的一幕。在傍晚时,那个提供证据的青年送来丁胜海压制的这份文件同时,他还带来了万钟鑫给的那份秘密图纸,那正是安涌灏先前提供给市局的文件中解不开的加密文件。万博宁动作很利索,直接给输入密码验证,邢柱凯他们原先得知万钟鑫和张国贤来往密切,但不像他们以前想的那样。图纸里是须埠三处隐藏佛教文物的清单,每一处都列出了里面放置的文物,还配了图片。但就是没有说明埋在什么地方,而清月岛容城岩具体地点是警方先前通过安涌灏从坂野那儿无意获得的张国贤秘密地图那儿得知的,至于望日山和北头山密道的指示图,大伙在分析一通后推断恐怕还藏在李正宏那儿。
想到秘密地图,邢柱凯说:“姜婍的这个家族够神秘的,这些东西竟然流传了一千多年,学术界和考古界都不让知道,可不知为何会做这样的安排,把文物清单和地图分开。”
柳天威感叹着:“佛法无边啊!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让李正宏归案,剩下的只能问当事人了。”柳天威说着咬牙猛拍大腿:“这李正宏简直疯了,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连亲儿子都要花那么大力气去骗,让康泰松搞什么帮秘密老板监视高翯和李龙翔,心机真是深得可怕。望日山的药师如来为宏万所造,除了收藏象牙的雅好,杨书记不拜苍生信鬼神,说在望日山建药师如来能保佑自己的命运和官运,钱倒是没收,照样拿着国家的资源和文化遗址实现自己迷信的心愿。”
邢柱凯义正道:“被利益和迷信蒙混头脑的人,求神拜佛不等同于参邪拜鬼。如今报应都来了,他们就等着受到制裁吧!”
不久前到市局向警方提供线索的正是万钟鑫的儿子万博宁。刚拿出丁胜海被解密的文件时,市局还不太相信,丁胜海的分卷压缩文件凑齐解压后有一个文档和一个录音文件压缩包,压缩包的密码在文档末端,文档命名为“我和弑象的秘密交易”,丁胜海在上面写了自己和李正宏的每一笔受贿,最重要的是他坦诚了自己在张国贤遇害案上的徇私舞弊和为他人掩人耳目。要说文档可以造假,录音文件可就假不了了,里面的内容有:
——李正宏告诉丁胜海市里市委被拉拢腐蚀的干部;
——为了保险起见,单独向丁胜海行贿,并且不告诉其他市里的有关人员;
——保证送丁胜海的女儿到国外留学;
——调查张国贤的案子,保证以邹罗修的地痞挑衅结案;
——给张国贤40000美元的真正原因;
——告诉丁胜海,望日山和北头山同样是为走私文物而开发,相关掩盖问题已经办妥;
——杨书记的雅好,以及1994年发生在云南的西曼的大象猎杀案……
大家听了一阵,确定了丁胜海和李正宏的问题,而录音和文字的记载说明李正宏和丁胜海的关系还非常不一般,两人秘密见面达很多次,不过最后丁胜海也自己说了,李正宏不知道他把两个人的对话录了音,他在另一份独立的音频文件上说,他知道自己做的是违反多项司法机关公务员准则,甚至犯罪的勾当,有朝一日万一有必要,他会公布出来。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林齐岳的刀下。除了这些,万博宁还一并呈上了万钟鑫派人暗中拍到的李正宏和丁胜海之间的秘密见面,连之前被抓到的廖多祥、杨毅等人都不知道这一情况,或许是出于对司法机关拉拢的重视,负责政府机关腐败的是康泰松,而丁胜海完全就是李正宏亲自接触。这也是丁胜海的要求,从他制作的解压文件上看,既然自己腐败,就一定要把幕后老板紧紧地绑住自己,也算形成罪恶同盟。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让大家惊讶的事,12年的傅平炎的走私案,去年12月的象牙交易案,今年安涌灏在从魏庙回须埠途中被人拐走,以及之后向警方举报常安岩秘密的人,正是万博宁。骆国华当初只能推测是一个二十岁左右少年经过变音处理的声音,因为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万钟鑫,谁都没想到是万博宁,通过技术比对,万博宁的声音和之前几通报警的声音对上了。他告诉在场的人,是他爸爸让他这么干的。当家都诧愕一阵才迷迷糊糊相信了万博宁带来的惊天逆转。
在市局刑警队倾巢出动后。万博宁慢慢走出市局大门。姜婍这时开车过来了,万博宁跑出来上了车。母子俩在车里拥抱一下,万博宁说:“妈,要结束了吧?”
姜婍说:“快了,儿子。妈妈为你爸爸和你感到骄傲。”
万博宁得意说道:“我爸是个大侠,我也是个大侠。”
万博宁灵敏的头脑里也不凡年轻男孩儿的刚毅和淳朴。姜婍抚摸着他的头,说:“走,妈带你去庆祝一下。”
万博宁说:“不,等爸回来再庆祝!”
姜婍微微一笑,万博宁说:“妈,去须埠大学吧!”
姜婍看着儿子,万博宁挠挠后脑,说:“我想去看看我那个姐姐,以前爸说危险,所以不让。”
看万博宁有些腼腆,姜婍说:“好,妈现在就带你过去。”
刚发动汽车,万博宁又迫不及待问道:“能让她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吗,别再让她再艰难了。”
姜婍笑了笑,说:“你得问她。”
被麻子平击伤的邹罗杰跪在地上,想不到如此信任的人竟然是弑象派来的直接卧底,相比龚洛奎先前安插的方宏智而言,这才是个威力更大的炸弹。邹罗杰无奈道:“这局势可真耐人寻味,弄了半天,我竟然是孤身一人!”
康泰松说:“你恐怕该知道为什么邹罗修有软肋了吧,这个软肋就是你,如果邹罗修不帮我们干掉张国贤,你随时会死于非命,他别无选择。”
李正宏说:“行了,康总,你的疏忽也给我造成了不少损失,这一趟让邹罗杰过来,就是为了除掉这个想跟我分庭抗礼的人。元老板会把钱给你,然后今晚就安排你去缅甸,这边的事我会处理。”
邹罗杰忍着疼:“原来如此。麻子平就在我的身边,而你们又告诉我大哥,如果他不从了你们,我就会有危险,出于对我安全的考虑,他就接受了你们的条件,不仅在警察调查他的时候将所有罪责和动机揽到自己和手下身上,对别的都只字不提。”
康泰松说:“只可惜像你和你哥这样的下等地痞,就配给人当打手处理,最后连同吃枪子儿的责任一同承担。他自从知道了自己是我们的走狗后就想摆脱,可是因为怕你牵连,从来不敢说出来。在他那些见不得人的打打杀杀活动中,也从来不想把你拉下水。我们终归占据了天时地利,一来你太冲,二来我们也决不允许邹老大有反抗我们的意思,所以他死后继续让龚洛奎控制你。没想到你就是匹野马,当然那已无关紧要,现在用不着你了。”
邹罗杰瞅着李正宏说:“那天在须埠,弑象的电话,是别人打来的吧?”
李正宏说:“你以前从未听到过弑象真正的声音,我可以变,也可以找人变,那天是康总打过来的,我先过来跟你演了一场戏,随后让康总以我的名义把你吓到西曼。有你大哥在,你还会变回一只受过驯化的猎犬。本来说是让你除掉安涌灏,没想到你竟斗胆把他放了,还骗过麻子平。虽说暴露了康总,但那些警察的目光却怀疑到万钟鑫那儿,也不枉康总受惊一场,只是他跑得快,我让他先到元老板这儿躲着,而须埠的警察却只能围着万钟鑫瞎忙活。”
邹罗杰说:“不要动那个叫郎曈曈的女孩,也是个烟雾弹?”
李正宏说:“可以这么说。”
邹罗杰说:“你为什么要把脏水泼到万钟鑫那儿?”
李正宏说:“从接触到张国贤开始,我就感到这两个人关系不一般。张国贤死后,他又通过老婆家买张国贤的房子,又是给郎曈曈租房,我就肯定他和张国贤之间肯定存在某种默契。不过我最确定的事情是他和林副市长的关系,林副市长这个人就是正人君子,想怎么拉拢他都没有办法,丁胜海早先就被我们收买,除了给他300万,我们还许诺以后会送他的女儿到国外读书。不知丁胜海出现什么纰漏,他这些不干净的事情被林副市长察觉了,只可惜没有证据举报。而林副市长因为家庭变故,情急之下杀了丁胜海,我损失了警方内部的一员大将,好在廖副市长当时没有被发觉,他又给我提供了不少消息,于是我肯定万钟鑫在暗中对我做什么动作。其实除了须埠的系列文物案。我对万钟鑫的察觉是和象牙有关的案子。当年我们为了取象牙杀了一个象群,后来森林公安险些找到我们,好在一开始我们就收买了一个干警,就在我们要被发现时,他对他的同伴开了枪,那个同伴至今还在昏迷。去年我们公司一个叫李临的被解雇了,后来被万钟鑫安排到西曼,除了当地的旅游工作,他主要就是看护那个叫卫小军的昏迷干警。我们收买的那个干警死前和万钟鑫见过面,估计他自己得知了万钟鑫和卫小军之间有什么关系,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恐怕是把我捅出来了,只是缺乏证据,我在须埠什么事都没有。但我更知道这个人对我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要除掉他太难了,我也只能在他旁边尽量不弄出风吹草动,没想到他一次又一次坏我的事。去年接象牙时要不是我们事先有准备,恐怕当时就栽了。”
邹罗杰清醒了,如今才得知自己一直就是李正宏的瓮中之鳖。李正宏说:“你放安涌灏这件事,我今天一并跟你算账,只是你举报夏劲波这件事干得太蠢,他害我儿子受了伤,本来我想等麻子平给我联络后想办法把他弄出来,然后自己解决,没料到你这么快就配合警方办案。我公司的事情已经让我和我儿子头疼,你却给我添乱,你知道自己犯什么错误了吧。”
邹罗杰说:“你说了,我就是个跑腿的,我有没有错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李正宏说:“这就是你不听话的下场,你大限将至,能死明白了吧?”
邹罗杰说:“要杀就干脆点,别磨磨蹭蹭。”
李正宏转向麻子平,说:“子平,动手。”
麻子平接过刚才邹罗杰拿的枪,指着邹罗杰的头,说:“邹二哥,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