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翃起身,走过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说:“还烧着呢,好生躺着。”
“不不,皇上,我有事要说!”
唐泽握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扶自己躺下的动作,然后坐直身子,将自己在敌营听到的东西一一说了出来。
“蔺玄越作为魏国副将,奉命率魏兵支援赵国,但似乎魏国这次派出的兵力不足,让赵国一方情绪不满……”
李翃和唐深听完,沉默凝思一会儿。
唐泽最后又总结道:“赵魏面合心不合,依我看来不过是乌合之众,且赵国主将和蔺玄越之间分明有嫌隙,倘若使一出反间计,或许会有不错的效果。”
“是何反间计?你说来听听。”李翃倒是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唐泽摩挲下巴想了想,才抬头说道:“皇上方才不是说,赵国派使者来求和了吗?”
李翃点头。
唐泽唇角勾出一狡黠笑容:“所谓兵不厌诈!皇上不如暂时扣留住赵国使者,然后命人模仿他的笔迹写一封信给赵国主将,说是在祁营中发现了稍许端倪,认为蔺玄越与祁军仍有消息往来!”
李翃垂眼思虑一会儿,方才抬起头,看着唐泽,眸子里露出期许钦赞的目光。
唐深在一旁拱了拱手,说道:“皇上,赵括生性多疑,微臣认为此计可行。”
李翃点头,沉声道:“就按皇后所言,你亲自着手去办!”
“是!”唐深领命出去了。
账内只剩下两人,唐泽说完这会儿子话又感觉有点累了。
李翃看她躺下,又盯着她忽然说道:“你倒让朕越来越有不同的看法了。”
唐泽一愣,掀起眼皮看他,不过看到他眸子漾溢着的是笑意,便也弯起嘴角笑了笑。
反间计一出,探查敌方的士兵当夜就传来了赵魏联军内部不和的消息。
而赵国使者被留在祁营款待两日,临走前又被赐予许多金银珠宝,回去后得知了此消息,害怕自己会被怪罪,自然是缄口不言。
此后几日,李翃又利用赵魏两军轮流防御的特点,每逢赵括领兵便令祁军架起弓箭,双方隔着大河打闹一会儿,而当蔺玄越率着魏军守夜时,便令祁军只做好防守不用主动攻击。
这样一来,赵括对蔺玄越和魏国怀疑加深,不过五日时间,前方便传来了魏军撤守百里之外的消息。
赵国防御主力已是孤军奋战了。
唐泽刚听到这个消息,李翃就从营帐外踏了进来。
他身披一袭银色盔甲,寒光闪闪似乎携带了一股外面的冷冽气息,修长身姿挺拔如苍松,浑身气势勃然凛冽,胄下露出一双琥珀般的褐色眸子,神情淡薄,却又透出几分意气风发。
“此计甚好。”他走到唐泽身边坐下,笑道。
唐泽明白他的意思,也跟着笑了笑:“没有了魏国支援,赵国实力大大减弱,祁军该是扭转了不利形势吧。”
“嗯,”李翃应道,皱眉想了想,说,“形势急迫确实减缓了不少,但仍需突袭的时机……”
唐泽一时没懂,却见他眸色一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换了话题说:“等班师回朝后,朕自会嘉奖皇后献计之功。你现在好生休息,把身子养好,不用多操心其余了。”
“哦。”唐泽知道以自己女人的身份,确实不好多过问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不过他倒是好奇会有什么嘉奖?
李翃在账内批阅了一会儿朝中送来需他决定的奏折,又和几个将领去了外面巡视军情商讨军务。
唐泽一个人呆着没劲儿,于是到了下午,喝完药趁着精神大好,便走到营帐外透透气,顺便四下转悠了一会儿。
赵国比祁国位置上更靠北,此时正值冬季端的是严寒无比,祁营驻扎地处于山川阴面的峡谷之中,不同于上次掉入的那条阳面支流,这里横在眼前的大河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关隘绝壁是设防最理想的地点啊……”唐泽感慨了一句,又摸着下巴打量了下祁国营地,再看看眼前的这条大河,心里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曾经当了二十几年的男人,出于天性,他在现代自然不是对女人的胭脂水粉感兴趣,工作之余,他还是乐意瞅几眼军事武器方面的东西的。
所以此时环顾地势,他敏锐地觉察出有些不对劲,于是皱了皱眉,立刻回到了账内。
唐泽坐了一会儿,便听到帐外传来脚步声和李翃吩咐的声音。
他心里一喜,急忙起身往外走去,谁知李翃下一刻就掀开了帘子,然后他便一头撞进了对方怀里……
咝!脑袋磕上了盔甲,疼死老子了……
唐泽抬手去摸额头,李翃却先他一步伸手替她揉了揉,脸上的神情有几分心疼又有几分好笑,问:“这么着急去做什么?”
“我有事情要和你说。”唐泽从他怀里退开几步,一本正经地望着他。
“嗯?”李翃有些好奇地低头看她。
唐泽吸了口气,说:“皇上,如今情势是赵军依靠天险,防守在山川河流另一侧,位于居高临下的位置,这种地形易守难攻,且容易被反击。”
李翃眸色沉淀,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唐泽便径直说了下去:“现在过了隆冬,天气逐渐回暖,不过十日,这条河流的冰川就要融化,而我军处于低洼地势,若赵国到时开闸放水,恐怕会淹没我军阵地,后果不堪设想!”
李翃盯了她一会儿,半响,才无奈一笑,伸手揉了揉眉心道:“朕也知道这点,所以上次夜里亲自带人勘察地势,没想却遇见了你……”
“这样啊……”唐泽一愣,怪不得上次能遇见他,还真是……太巧了!
李翃收回思绪,又说:“所以朕打算在十日之内攻下这道关隘,否则只能走另一条更艰难的道路。”
“还有一条道路?”唐泽问。
“嗯。”李翃牵着她走到矮桌案前。
上面铺着一张画着山川河流的地图,他神情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指了指其中一个位置说:“攻克下这座城池,便相当于扼住了赵国命脉,所以此战至关重要。朕方才所说另一条道路,便是此处,不过它已荒废了百年,道路艰险,兵家弃之,想来赵国也不会在那处入口布置重军防守。”
唐泽凑过脑袋看了看,说道:“我倒觉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为上策!”
“哦?”李翃侧过脸打量她一眼,面色沉凝半瞬,说,“朕心里已有打算,再过五日,如若攻克不下这道关隘,便率军走此道!”
唐泽看他,又垂下眼睫想了想,说:“若无奈之下非得走这条道路,我倒有一个办法可以鼓舞一下士气。”
“你又有何办法?”李翃笑问。
唐泽唇角一勾,乌黑透亮的眸子里露出几丝狡黠光芒,凑到他耳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李翃听罢,盯着她弯唇道:“你倒是会利用人心。”
“嘿嘿,臣妾多谢皇上夸奖!”唐泽大大方方地承认。
想他上辈子可是一个吸血又狡诈的资本家,自然最懂怎么激励员工为其呕心沥血!呃不对……是大家手拉手共同创造美好明天……
唐泽正沉浸在现代回忆中微微失神,没注意到对方忽的靠近,接着鼻端气息一暖,嘴唇就被轻啄了一下。
他身子一颤,猛然抬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唇瓣。
李翃定定地看着她,两人相距极近,彼此的温热呼吸扑到各自面庞,长长密密的眼睫在视线中晕开浓墨般的黑稠阴影,一点点暧昧和忐忑在空气中愈渐膨胀开来……
虽然大家该做的事情都做过了,但大概是太久没见的缘故,唐泽心里微动,突然产生一种令他感到非常羞耻的……娇羞感……
啊咧,老子……老子娇羞个毛线啊……
唐泽还没反应过来,略略往后退开一些,但腰间立刻被一股力道拢过去,身子贴上了微凉坚硬的铠甲,炽热气息猛然逼近。
唐泽心底之弦好似被拨动一番,在对方温热的嘴唇贴上自己的时,双臂鬼使神差地缠上了他的脖子,舌尖轻轻递出,唇齿之间纠缠起来。
所有的情绪在此时全都淹没消失,仿佛周围安静得只剩下了空气,只剩下了紧紧依偎的两个人……
不过,在这个吻进行到一半,唐泽正意乱情迷的时候,帐外就传来了一阵极不和谐的大喊。
“皇上!臣有要事禀告!……”
听到这个声音,李翃动作一顿,面色有点黑。
他松开唐泽,两人目光深深地缠绕一会儿,然后各自露出了心领神会的无奈笑容。
唐泽整了整衣襟,从对方怀里爬出来,李翃也整了整衣服,负手大步跨出了帐外。
看他背影消失,唐泽才摸着自己略略发烫的脸颊,长叹了一口气,心想,唉,这种正经严肃的地方,果然是不适合调情玩浪漫啊……
到了晚上,李翃才回到营帐。
他神情有点凝肃,唐泽一问,才知道方才将士禀告他的事情,就是有关两军对阵之间的那条河流。
气温回暖比预料之中还要快,如今冰川就有了融化之势,对于祁军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和威胁。
“皇上怎么决定?”唐泽问。
“朕已同众将商讨过,明晚趁夜色拔营改道。”
“皇上要走另一条道了?”
“嗯。”李翃点头。
“那我所说的那个方法……”
“可行,朕已差人去做了,”李翃低头望她,抬手抚了抚她的侧脸,道,“今晚好生休息吧,朕明日差人先送你回洛城。”
“不,我……”唐泽心里下意识地拒绝回洛城,他摇了摇头,又垂着眼睫想了一会儿,终是斟酌出句话,“我想同皇上呆在一起!”
李翃一怔,想了想,笑道:“也好。这个时候,朕也不放心你独自回去。”
“嗯,那我去收拾一下,明日同皇上一起走。”唐泽得了应允,不由抿唇一笑。话说,他最近是有那么点矫情啊……
不过,矫情就矫情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