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玄越细眸朝四下警惕地扫了扫,心知这里该是祁国驻扎的地盘了,若不拿唐泽作为威胁,那离开的机会便很渺茫。
想到这里,他眸色一狠,手指又用力了些,冷声问道:“皇上想好了吗?”
唐泽吃痛地闷哼了声,有些紧张地看向了李翃。
蔺玄越这货就是个蛇精病,他相信对方说得出做得到,凭他的脑回路,就算对自个儿有那么点意思,那他也会认为两个人死在一起挺好的!
人都是有求生欲的,这时候,唐泽盼望着李翃能救自己,可又怕他为大局舍弃自己……
“住手!”李翃眸色随唐泽的闷哼紧了一瞬,蹙眉看向蔺玄越,“放开她,朕让你走!”
“呵,”蔺玄越冷笑一声,“这附近都是祁国士兵吧,如果我不挟持着她,如何走的掉?”
唐泽掰着他的手指,愤愤地斜了他一眼,啊咧,什么意思?还要拖着老子一起走吗?开玩笑!
只见李翃面无表情地解下系在腰间的佩剑,扔到蔺玄越脚边,开口说道:“拿着这个,他们必不会为难你。”
唐泽愣了一愣。
蔺玄越也愣了一愣。
在这种时候把武器交给对方,那便置自己于危险之地啊!唐泽心里略急。
幸好蔺玄越这货没有拼个鱼死网破的意思,他只是捡起地上的剑,然后神色怀疑地说:“你就不会派兵追我?”
“朕答应了你,便会守诺!”李翃盯着他的手,字字铿锵地说,“不过你再不放手,就说不准了!”
蔺玄越与他对视,两人视线在空气中碰撞摩擦了一会儿。
最终蔺玄越咬咬牙,眼眸阴鸷又复杂,似乎心里已经做好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凑近唐泽耳边压低声音,听起来有些阴狠:“后会有期!”
啊呸,老子和你此生不复相见!唐泽来不及吐槽,腰部就被人狠狠往前一推。
蔺玄越立刻转身朝着岸边的山岭里奔去。
唐泽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幸好李翃飞快上前伸手接住了她。
一扑进熟悉的怀抱,感受到温暖的气息,唐泽眼眶酸涩感更加强烈了,拼命在心里嘲讽怒骂了自己一通,才勉强止住即将奔涌而出的热流。
李翃扶起她,仔细端量了一会儿,才抬手擦擦她脸上的水渍,松了一口气说:“无事就好。”
唐泽鼻子一酸,轻唤了他一声:“皇上……”接下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妈呀妈呀,老子真是太矫情了!矫情得自己都害怕啊!!!
李翃却看着她笑了笑:“有什么话等回了祁国营地再说吧。”说着,牵起她的手往回走。
“嗯,”唐泽缓了缓尴尬的情绪,又问,“皇上真的打算放走他?”
“朕答应了放他走,”李翃侧脸望了一眼蔺玄越离开的方向,说,“不必担心,等我祁国将士攻破赵魏,早晚可以捉拿住他!”
又低头望了她一眼,道:“只要你无事便好。”
“啊?……哦。”唐泽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得有点脸颊微烫,忙撇过视线点了点头。
其实今晚他挺意外的,想当初选秀那会儿他被刺客劫持,李翃这货可是毫不顾及自己啊!可这次,他竟然为了顾及自己安危放走了蔺玄越……
真是……唉,他也无法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了……
一阵夜风吹过,唐泽冷了个哆嗦,连忙伸手紧了紧衣衫。
李翃也感觉到了,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也是湿透了,于是只好更用力地搂紧了她些,用身躯给她挡住稍许寒风。
两军对阵之地,不呆在营地自然是不安全的,所以根本就不会有脱了衣服烤火的场景,唐泽深刻认识到了这点,于是只管一声不吭地随他沿着河岸,朝着逆流的方向往祁军营地走去。
唉,今晚或许是李翃和他最狼狈的时候了,也不知道回了军营,祁国将士们看到自家皇上和皇后浑身湿漉漉的徒步走回来,该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唐泽走了一会儿,便感到体力不支。
李翃看她一眼,竟然蹲下身,说道:“上来吧,朕背着你。”
“啊?”唐泽微愣了一下。
但他一想到此时也不是矫情的时候,靠自己走或许速度更慢,于是摸了摸鼻子,张开双臂搂住对方的脖子,听话地凑了上去。
李翃将她背起来,一步步迈得很是沉稳。
夜空月色皎洁,星子散漫,银色光芒映照得路面清晰无比,河面泛着璀璨波光,粼粼生辉,山林间草木安静,每一寸呼吸都可以听见。
走过一段距离,唐泽怕累着对方,于是凑到他耳边试探着问:“皇上,我下来走几步吧?”
李翃却笑了笑,道:“你又不重,朕还背的动。”
“哦……”
唐泽也不再说什么,想了想,将脸贴在了对方宽阔的脊背上,双臂搂得更紧了些,心底微微一颤动,恍若是一场硕大错觉。
他抬头看看天色,又看看李翃,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其实这样的情景搁在平时,端的是浪漫无比!只是……如今两人却是一副刚从水里爬出来湿透了的样子,实在冻得慌啊!……
幸亏走了一半的路,两人就碰到了前来接应的士兵们。
双方纷纷松了一口气。
李翃将唐泽放到身前,和众人一齐骑马赶回营地。
唐泽骑上了马才感觉腰间被什么东西搁着,他伸手一摸,脸色奇怪地变了变。
回到祁军营地后。
唐泽整颗心才彻底踏实了下来,到帐子里换了身干燥温暖的衣服,他长舒一口气疲倦至极地躺到床上小憩一会儿。
而李翃刚换好衣服,就有将士来找他去主账议事。
李翃答应,又转身走到唐泽身边问了一下状况,听她说无碍,便吩咐人妥善安置好她,又派了几人随身保护和供使唤,才随着来人踏出了帐外。
唐泽望着他的背影消失,才转了个身背对着帐口,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烛火下一瞧,竟是块通透无暇的玉佩。
这东西……不就是蔺玄越那蛇精病很重视的玉佩吗?上次他挟持自己出宫前,还特意翻了梳妆柜带走,怎么,这会儿又塞给自己了是何意思?
唐泽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这东西貌似在蔺玄越狗血身世的故事里出现过,好像是他亲生父母留给他的,所以他极为看重……
那么问题来了,他几个意思呢!唐泽瞅了瞅玉佩,唇角一抿,虽然心里料到了什么,但他立刻打断了思绪。
管那蛇精病是几个呢?反正此生不复相见……
唐泽想了想,手指捏紧了玉佩终是没有扔掉,而是重新放回了腰间,或许这个东西很值钱,扔了简直暴殄天物!呃,虽然景仁宫里也不缺珍宝玉器……
唐泽躺着躺着就感觉很困,于是逐渐阖上眼皮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不知睡了多久,他半寐半醒地张开了眼睛,视线中有个迷糊的人影坐在床边,而他额头传来了干燥温暖的触感。
他费力地睁大眼睛,却愈发觉得头脑发昏,视线模糊。
“醒了?”是李翃的声音。
“我……”一开口,唐泽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
“你得了风寒,军中太医已经看过开了药,这几日便好生在这里歇着,等身子好全了,朕再让人送你回洛城。”
竟是得了风寒吗,不就是泡了泡水……唉,这具没用的柔弱身躯啊……
唐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疲惫地挤出一个笑,说道:“好,我都听皇上的安排。”
唐泽又眯了一会儿眼,但心里不踏实,总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直到李翃扶他喝了药,他脑子清醒许多,才终于记起来要说的要紧事。
“皇上,行军路线图被偷了!我给你的信……”
李翃瞥她一眼,抿了抿唇,道:“朕前几日便收到了你写的信。不过不必担心,他们手中的路线图是假的。”
“假的?”唐泽讶异。
“嗯,”李翃点点头,“朕对蔺玄越早有怀疑,此番让蔺太傅辅助国事,也有诱他露出马脚的考虑。”
“这样啊……”唐泽心想,果然,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朕却料到,他胆敢劫持你!”李翃眼睛一眯,浑身气压略低。
今晚只是凑巧碰到,他根本就不知道唐泽被蔺玄越劫持的事情,真是有点不敢想象若是没有今晚的巧合,她会怎么样……
“我没什么事的,皇上不用担心。”唐泽扯了扯他的袖子,沙哑着声音说道。
他也知道,自己被劫持不过两三天的时间,自己莫名不见后,后宫必定要慌乱一阵,消息自然传得没那么灵通,况且凭太后的心性定会以大局为重,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让李翃得知免得徒增担忧的。
“这几日,你受苦了。”李翃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情绪莫辨。
唐泽却噗嗤一笑,说:“我真的没事,皇上不必担忧。皇上率领祁军驻扎此地,你和祁国将士们才辛苦。”
真的,虽然这几日确实感到有点委屈,还被蔺玄越这货强吻了一下,但这些不爽的情绪在见到李翃,在回到祁国营地时,就通通消失了个干净!
毕竟他又不是一个矫情的女人……
唐泽看着李翃,顿了顿,又问:“蔺玄越……皇上何时怀疑他的?”
李翃思虑片刻,缓缓说道:“你上次出宫,朕来寻你,却在客栈遇到了刺客……”
“皇上竟从那时就开始怀疑了?”
唐泽急忙打断他的话,毕竟出宫那件事,对目前的他们来说不是一个愉快的回忆,他知道李翃这货现在心中也介意的说……
不过话说回来,上次的事件是蔺玄越为了博得李翃信任自导自演,而回去后,他果然加官进爵,表面上深得圣上眷顾,其实这一切,不过是两人之间的博弈?
大家真是好演技啊……
“嗯,御林军通过那几个刺客掌握了一些证据,朕便更笃定他有问题了,”李翃面色冷肃,唇角浮起一丝冷笑,“他是魏国一步埋得很深的棋。”
“还好皇上早有防备了啊。”唐泽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早该料到的,凭李翃深沉心机自然是万事考虑周全的,魏国棋子埋得再巧妙,还不是被他挖了出来!
怪不得守卫森严的养心殿,竟能被柳平儿轻易进入盗窃了行军路线图,究竟是谁摆了谁一道啊……
唐泽修养了三日,身子便差不多好全了,期间唐深听闻消息赶来探望过她,听到她被人劫持,如今又躺在床上一脸憔悴神色,又是担忧又是愤怒。
唐泽从他口中听到了蔺玄越的消息,他已经安全回到了魏营继续担任副将,赵魏联军对阵祁军,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这几日,李翃和唐深谈论军中事务时也没避忌唐泽,于是,唐泽就一边默默地躺在床上,一边将他们的对话全部收入耳中。
听了些许他才知道,原来祁军此时打入了赵国内部,但如今赵魏隔河设阵,加上此有处天然屏障难易守难攻,于是两军便处在了僵持状态,双方分别在大河两边安寨扎营,一方死守,一方难攻。
“皇上,赵魏联合实力大大增强,而我军又遇到关卡难以进攻,形式怕是大大不利啊!”唐深说道。
“朕知道,”李翃微叹了一口气,道,“不过赵魏并非诚心联合,赵国昨日竟还派遣了使臣前来议和,但不知其中是否有诈……”
听李翃说起这件事,唐泽立刻想到了自己在敌营所知状况,心中忽生一计,不由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这番动静,让李翃和唐深纷纷转头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