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祁军连夜整顿赶路。
在此之前,祁国又花重金收买了赵国使者,令其对赵括说祁军远征疲惫早已有折返回国的念头。赵括不疑有他,赵军戒备防守松懈不少。
而另一边,祁军改途行进三日。
一日早晨,负责巡守的士兵在荒地捡到了几颗珠宝,沿途探去于一百年老树底下竟挖出了许多珍宝玉器,底下还伴有一块半人多高的大石块,上面镂刻了花纹文字,大致意思写着祁国必兴赵国必亡之类的话。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祁军中传开,又被人往天意的方向暗示引导,一时人心舞动,士气大涨,虽然沿途艰险,但众人信心充足,连行军速度都加快了许多。
这天夜里,大军到达了距离赵国都城两里之外,安寨扎营,齐装修整。
唐泽摆弄好自己的东西,便走到营帐外透透气儿。
此时野外,夜幕格外漆黑深沉,浓稠得像是一团化不开的水墨,可却衬托得星子愈渐明朗璀亮,遥远静谧。微冷的风拂过草木,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味扑面而来。
唐泽走到一个小土坡前,伸了伸懒腰坐下,膝盖蜷缩起来,手臂撑在上面单手拖着下巴,眸子打量晴朗夜色不由略微失神。
随大军日夜不停地连续行进三天,虽然他一路颇受照顾,但还是感觉挺累的,唉,果然是在皇宫养尊处优惯了啊……
“在想什么?”一道低沉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
唐泽一愣,转头看去。
只见李翃站在身后,寒光凛冽的铠甲映衬着如银月光,衬得他身形更显高大修长,孤拔挺直,胄下一双褐色眸子微微一瞥,露出的神色总是那么高深莫测,令人捉摸不透。
不过此刻他弯了弯唇,眸子里漾开一点笑意,然后屈下身子,在唐泽身边坐了下来。
“想什么这么出神?”李翃看了看她,问道。
“看星星。”唐泽老实地回答。嗯,没错,他现在是越来越有小女生一样的爱好了……
“是吗?”李翃随她视线看了一眼夜空,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你所想计策果然有效,称做是天意令将士们信心十足,不过三天便行进至此,如今军中士气饱满,于攻城也是有极大益处……你同朕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呵,其实这心理原理是简单的,重要的是如何去做去安排”,唐泽抿抿唇,也笑了笑,谦虚地说道,“所以说,主要还是皇上的部下们做事效率高,不过短短一日时间,便将事情办得很是妥帖,皇上该好好嘉奖他们的。”
他可不想抢别人的功劳……
“朕自然也要嘉奖他们,不过此事皇后功不可没,朕不能少了你的。”
唐泽一挑眉,看向他,问道:“那皇上打算嘉奖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给你。”李翃神情颇为认真地说道。
“我想想吧,”唐泽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半响,才抬起脸,开玩笑地说道,“那我要皇上遣散后宫,独宠我一人行吗?”
李翃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面色不由一怔,盯着她沉默了一会儿。
唐泽见他如此神情,噗嗤一笑,说:“皇上不要这么紧张啊,我开玩笑的!呃,至于想要什么嘛,目前还没想好,等我考虑考虑到时候再说吧。”
李翃撇了撇视线,眸子里一刻沉凝。
唐泽也转过了脸,既然李翃说要嘉奖,那便好好想一想呗,他可不是那种推据来推据去会客气的人……不过,心里头某个地方还是不可抑制地渗透出一丝说道不明的滋味……
唐泽在心里微叹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夜空,澄透无云,漫天星子在山野之间格外明亮,不远处营地里闪烁着些微灯火光亮,互相映衬,明灭虚晃。
“皇上还记得星座吗?”唐泽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于是问。
“嗯?”李翃疑惑,明显是没明白过来。
唐泽抿唇笑笑,伸手拉过他的手,抚了抚他掌中的纹路,又抬手指向夜空星子,说道:“所谓星座,不过就是人们夜观星象,按照星辰的形状来命名的东西。”
李翃似乎记起来什么,他奇怪地皱了皱眉,问:“既然如此,你从前为何看掌纹判断?”
唐泽话语一噎,星座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现代小女生才爱研究的,他一个大男人连几月是什么星座都记不得,更何况解释什么寓意?当初为了吸引小婊砸们,自然要故弄玄虚……
看掌纹解释星座,他突然发现,自己也是一个奇才的说……
“咳咳,这是我的独家本领!我们那个地方就流行这样……”唐泽含糊地蒙混过去,说,“我最近长进不少,不如再给皇上看看吧。”
李翃挑眉看她一眼,随她一本正经地拉过自己的手。
唐泽握住他手的时候,脑海中不禁放映起两年前的场景,温泉池子旁,白色雾气袅袅,自己也是同现在这样,拉着李翃的手,然后面不改色地瞎扯……
臣妾愚钝,只懂得浅显之处,皇上是真龙天子,此乃天命,星座之类不可勘破……
唐泽想罢不自觉地勾唇一笑,回过神来,他挑了挑眉,打探着李翃的掌心,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皇上是真龙天子,雄才大略,励精图治,对应的自然是最为尊贵的星座,臣妾相信,此战皇上必会旗开得胜,一举拿下赵国!”
李翃轻轻一笑,反握住她的手指,启唇道:“嗯,朕就借皇后吉言。”
“呵。”唐泽也弯了弯唇,与他相视一笑。
四目相接,气氛缄默了一会儿。
一卷凉风袭来,唐泽感觉有点冷,伸手紧了紧衣衫,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对方一些。
李翃手一伸,将她搂住圈进怀里。
唐泽也便顺势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清风绕月,银辉广洒。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唐泽依偎着身侧之人,心脏某一处仿佛被柔软之物触碰了一下,其间涌起了一种叫做心满意足的味道……然后他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唐泽不动声色地瞟了瞟两人的姿势。
呃,这……他竟然是感觉到了幸福吗?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竟感到幸福?
不不,老子一定是……疯了!
第二日,祁军出其不备开始攻城。
赵国对于此关卡本就防御不足,面对养精蓄锐一夜似乎从天而降的祁国军队,几乎毫无抵抗之力,竟在不足半日的时间内,这座重要城池便被攻破。
隔了两天,祁军先锋联合援军深入城池腹地,令赵括所带领的赵国主要兵力被从背后反攻,其损失惨重,连夜撤逃。
而祁军一鼓作气,集中兵力,结合虚实打法,各个击破,一口气接连攻下了十几座城池,直逼赵国都城。
其间,赵国皇帝接连亲自修书三封求和,但均遭到了祁国方面的无视。
唐泽听说李修宜也来了信,不过李翃看都没看,直接命人全给退还了去。
当赵国都城被攻破的消息传来时,又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唐泽一直随后备军守在祁营中,关于这个消息,他还是从唐深口中听来的。
据说赵国都城被攻破那日,赵国皇帝下令士兵大肆屠杀宫人,烧毁数座宫殿,焚尽库藏珍宝,誓不留给祁国任何一点便宜。
祁军打入赵皇宫的时候,所见便是这样一副凄惨血腥,四处哀嚎的场景。
赵国皇帝最后也在阁楼焚火自尽。
唐泽毕竟没亲眼见到,所以听了后也没多大感受,回顾历史上有多少惨烈的战争,不过是胜者为王败为寇的道理,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不过,他倒是很担心一个人。
过了几天,唐泽终于等到李翃归来了,他一见到对方就担心地问:“修宜呢?”
此时正在营帐内,李翃有点不悦地瞥了她一眼,然后伸手径自解下甲胄,才说:“她几日前就被送出了城外,朕也是花了好些功夫才找到她,如今已经被带回祁营,不过情绪尚且不稳定,你可以过去看看她。”
“好!”唐泽说完,转身就走。
李翃盯着她的背影,眉头拧了拧,神情不辨喜怒。
唐泽走到帐帘子口,伸手正要掀开,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于是又转身问:“皇上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李翃闻言,脸色终于缓了缓,唇角微微一扯,道:“朕无事,你不必担心。”
“哦,那我先去看看修宜,待会儿再来陪皇上。”唐泽看着他,说。
“嗯。”李翃点点头,眸子的稍许不悦终于散开。
唐泽走出帐子后,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就知道李翃这货是个腹黑闷骚的主儿,刚才他风尘仆仆地回来,自己却在第一时间问了修宜而无视了他,明明心里很不爽嘛,却还非要压着不表现出来,但表情早已出卖了他……
话说,这货一向是个情绪不轻易外漏的人,好像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这样吧……唉,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
唐泽眯了眯眼睛,低头一抿唇,唇角不自觉往上略略翘起。
但他随即想到了什么,心情不禁沉重几分,赶紧加快脚步去了李修宜所在的营帐。
修宜妹子是原身的闺蜜,既然原身不在了,那他自然是要代替好好照顾一下对方的,更何况,多年不见,还是怪想念担忧的……
唐泽走到营帐口,守卫的士兵替她掀开帐帘子。
他一进去,就看到矮桌边坐着一个略显清瘦的熟悉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