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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你为什么不难过

“啊,救……”

听到很刺耳的声音,似乎……就在周围。芥兰浮出水面向四周望去,终于看到离自己后面一两米的位置,有一个人在水里扑腾,是溺水吗?看向他的旁边,周围的孩子似乎没有反应的样子,芥兰迅速的向溺水的孩子那边游去。

“纪遇,帮忙!”

芥兰吐了一口水,自己的力量毕竟太小,很不容易才把那个男孩拉到浅水区,大声向纪遇喊着,男孩似乎是腿部的抽筋,芥兰本想找周围的孩子帮忙,可是他们只是自顾自的抓着自己的鱼,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

“这该怎么办?”

纪遇的慌张总是很轻易的看出来,他的情绪在脸上总会有很好的体现;芥兰努力的回想,妈妈带自己去游泳馆的时候,旁边的小朋友好像有见到过这种情况的,带队的老师是怎么做的呢?好像是按这里,芥兰在男孩的胸口按压,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用手拍打着男孩的脸蛋,但是除了男孩泛白的脸,一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

“没用了。”

不知何时,那个几次帮了芥兰的女孩出现,将手探向溺水男孩的鼻子,摇了摇头。

芥兰颓丧的跌坐到地上……死了?急促的呼吸,扫视着河中的孩子们,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帮帮他,既然会游水,那么有的离得那么近,为什么都毫无反应,为什么?

夜色降临,小屋里依旧是那般的乌黑,唯一的小窗也并没有把月光揽进来;鱼自是没有抓到,明天的饭食没有了着落,对于那个陌生男孩的死,没有人提及,似乎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回来的时候没有带着他,芥兰不知道他的尸体会被怎样的处理。靠着身后的墙壁,芥兰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这里的一切都不在自己所理解的范围,一天没有进食,肚子早就饿的空空,用手抚着已经叫咕咕的肚子,咽了口唾沫闭上了眼睛。

这种日子,真的是没有尽头吗?

第二天的任务和昨天的一样,芥兰想到那种葡萄大小的果子,打算询问在哪里可以摘到。

“你知道野马的果子从哪里摘得吗?”

唯一可以说的上话的,就只有那个帮过自己几次的女孩。

“你以为我们不想轻松一些吗?可是那种果子,是只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崖的。”女孩似乎很容易猜出芥兰的心思,直接了当的打散她的期望。

“那野马……”

“他是异类,可是我们怕死。”

女孩的表情稍有难看,不再理会芥兰还想说的话。芥兰咬了咬唇,那就只有老老实实的摘这些半山腰的树果了,芥兰本就饿着,自然还是纪遇上树,自己在树下接着,实在太饿,趁其他孩子不备偷偷的塞了几个小野果到嘴里,大的吃的慢怕被人看见,只得塞些还没有长熟的小果子,又苦又涩,可是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芥兰不知道是不是不准偷吃,但是看见大家都没有吃,想来是应该有这个规矩。

中午的饭食纪遇也是没有,下午捕鱼走向河边的时候,芥兰故意拉着纪遇走在最后面,偷偷塞给他几个野果,是上午回来的时候背着别人在裤兜中藏的,纪遇接过先是一愣,转而迅速的塞到嘴里,对着芥兰傻傻的笑笑。

这种不变的任务一直持续了一个星期,芥兰的技术越来越纯熟,已经不会再因为没有完成任务而吃不上饭,因为初始的两天实在难熬,所以每次芥兰都是很拼命的在做。没有钟表,芥兰每过一天都会在自己晚上睡觉的墙壁上画上一道,足足七道了,什么也没有打听到,因为那些孩子大多似乎和自己一样,根本就不知道暗林到底想干什么。

“梆梆梆……”

急促的敲击声响起,小屋的锁链被打开,暗林似乎是拿木头,狠狠的敲打着门框,大声喊着集合。还没有走出屋子,就觉得万分刺眼,芥兰拿手挡住了眼睛,突如其来地光亮让她有些不大适应,院子里的灯瞬间全亮,将黑暗的院落照的通明,芥兰这才知道原来院子是有大灯的,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

“我以为你们都是聪明的,没想到还有人这么的有勇气。”

队伍迅速的排好,暗林站在最前面开始讲话,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一身迷彩劲装的男人,推着一个孩子,手脚都被绳子捆绑着的孩子。暗林的话刚说完,手摸上腰间,迅速的掏出一把微型手枪,指着那个被推倒在地上的孩子。芥兰觉得眼熟,那似乎是这十几个孩子之中的一员,但是没有说过话,只是眼熟罢了。

“我说过,逃跑只有一个下场,我不喜欢让我一而再的重复。”

冷冷的话语伴随着扣动扳机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的清晰,一声枪响,伴着回音响彻山谷,被束缚的孩子应声而倒,芥兰惊恐的瞪大眼睛捂住嘴巴,脑海中闪过妈妈被枪打死的场面,眼前一片的鲜红,疼,有些剧痛,可是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在害怕什么?芥兰现在自己都说不清楚。

“这是第几个了?”暗林说着眼睛扫向下面,把枪放回自己身后的枪套,“让我想想,真是说不清楚了,野马,你是这群孩子里最老的,你说。”

“我看到的,第九个。”

野马干涩的声音响起,只觉得这黑夜中凉风阵阵,芥兰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不知是因为那个九字,还是因为山里的天气。被枪击的孩子被迷彩男子拖走,拖出了院子,芥兰不知道他会被送到哪里,只是觉得难过,真的好害怕,看向暗林的目光中除了迷惑还有更深的恐惧。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芥兰想所有的孩子大概都不会还能睡着,这算是第三条生命了,除了妈妈,这是第三条死在自己面前的生命,原本还是那样的鲜活,为什么?芥兰开始不断地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纪遇说抓走自己和他的是一个穿西装的高个子男人,按理说应该是那个杀害妈妈的凶手吧,可是芥兰实在想不出,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那时候的芥兰,每日的生活不是充满着恐惧和迷惘,就是对于所经历事情浓重的不解与疑惑。

何茜的懦弱和委屈芥兰故意视而不见,善心这种东西想来不该属于自己所有。课程上得倒还顺利,只是在晚上惯性起身,想要再探实验楼时,也想引出看是谁的跟踪时,终于接到此行任务。

“张中坤,化学教授,想办法接近他。”才跳出宿舍楼,迎面就被人喊住,声音熟悉,果然还是那天的出租车司机。

“昨天也是你?”

“什么昨天?”

芥兰本是试探性的询问,可得到的却是同样疑惑的反问,垂下眼睑不再说话,既然无关那也没必要再问,况且直觉上,芥兰不想说昨天见到黑影的事。

“我是你的联络人,你可以我叫霾,”

有些颠倒的前后话,让芥兰很快从任务上暂时脱离,毫无感情的开口,“为什么不让我见负责人。”

刻意的去忽视,在R国的惠姐,也不过是名义上得负责人,实则那个叫林厷权的男人,才是明组的头也应是暗组负责人,当然,除了仅有的一面,对于那个年约五十的精瘦老人并没有太多接触了解,只是按照个人逻辑的合理猜测。可此时到了T国,却直接连负责人都没有见上一面,这就有些不通,总之,这一趟T国之行,处处透着诡异。

“做好你的事,记得,接近那个张中坤。”

干脆的说完,霾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芥兰听明白他刻意加重的那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不能杀。心中对于这次的安排越来越疑惑,既然不能杀人,那这种事交给衣伶来做不是更合适,尽管不在明组却也学习乔装、掩饰和隐瞒并将自己布入各种身份,可是衣伶的明面功夫确实盛于自己,这一点,芥兰不否认。

没有再夜探实验楼的心情,按原路从窗子返回宿舍楼,奇怪的任务还有那不明身份的黑影,都像是一团迷雾难以揭秘,难以看清。

“嘿,这么巧?”

一个影子笼罩在桌前,趴在桌上研读课本的芥兰抬起头看向那遮挡了些许阳光的人,眼熟,那个被自己当‘指路灯’的男生,是叫言戈的吧?

“不介意我坐这儿吗?”男生拘谨的微笑着,看芥兰不回答颇是滑稽的挠挠头,在得到无声的点头之后,这才裂开嘴笑着在芥兰身旁的空位坐下,“恩……你也来听张教授的课啊,他讲的很好!”

有点无话找话的意思,芥兰虽然认出他,但也没什么说话的意图,轻恩一声,回头依旧翻动着课本,男生大概自觉没趣,也不多言,抽出本书看着,安静下来。

没有目标的具体资料,芥兰只能自己动手。

早起时就试探着询问何茜化学系是否有个叫张中坤的教授,得到肯定答案之后又探寻他每周上课的日程,说来也巧,一周三节的课,今日正好有一节,趁热打铁找到教室来听,谁想还能碰到个不算熟人的熟人。

上课铃响,走进的教室的,是一个很精神的中年男人,这有点出乎芥兰的预料,在她看来,被唤作教授级别,起码也该有点年长风范,可这个男人,怎么看也不过四十,甚至应该更年轻些,两鬓夹杂的白发与乌黑的细发相称,倒多了几分异样的成熟气质。

如果只看外表,芥兰实在看不出他有何特别之处,顶多,算是一个斯文儒雅的平凡男人。

一节课下来,对这人的印象总算有稍稍的改观,讲课很是风趣,能把这俗套无聊的化学程式解说成一个个不拗口又易记的语言小段,倒也有几分意思;也总算明白这个阶梯教室有什么不一样,昨日上的那些课,可都是三三两两没几个人的,今天这里可是不少的学生,看来这人的确值得探究。

“你不是大二的吗?”

课程结束,站起身准备离开的芥兰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自己报道的是大一的班级,而且据何茜所说张中坤似乎也是主带大一的,在这里见到大二的言戈,有些奇怪。

“我其实是……”言戈笑着想要解释,却在抬头的朝前一撇中中断,“不好意思,先等下好吗?”

歉意的微笑来不及持续太久,人已经很快向讲台方向走去,似乎很着急,芥兰看着他在教授面前停下,与预要走出教室的张中坤说着什么,很显然两人认识,心下一动,起步也向着门口处走去。

“老师,今天……”

因为走近,芥兰已经依稀可以听到他们的谈话,这个叫言戈的清秀男生叫他老师,那就不是一般的熟识了吧。

“额……对了,这是前天刚报道我们学校的交换生,叫……”

因为言戈身子是侧对着后面,所以很容易注意到芥兰的走近,芥兰不是想错过他们走出教室,要的,就是两人的注意。

“芥兰。”

不去计较是言戈没有记住还是因为礼貌不去开口,芥兰自觉报出自己的姓名,也不是为了不让他为难,只是极迅速的反应过来这是个好时机,接近目标的时机。

近前才发现,眼前这个叫张中坤的年轻教授,确实有一种难言的成熟魅力,只是不知为什么,在看到自己时,眼神有点怪怪的,好像在……怔愣。

“老师?老师?”还是言戈唤他,才让他有些恍然回神的笑笑,不过芥兰觉得对着自己这笑,有点勉强。

“哦,知道了,你今天不用去实验室了,放你一天假。”

张中坤笑着对言戈说着,语调轻松,看得出两人很有良师益友的劲头,只是在礼节性的微点头告别中,芥兰总感觉他的目光在自己这里闪躲,似乎刻意的回避,更是疑惑。

至于张中坤离开教室后不在视线范围内的事情,芥兰,不会知道。

张中坤在北复毕业,北复留职,从二十一岁大三跟随曾经的导师起,以助手身份再到讲师再到教授,也有二十年,当年的他可是因为不小的才学与勤奋,得到后来导师林泽楷的青睐;还是助手时就经历被其他高校和大型公司的挖脚,却始终如一的宁可窝在虽名义知名却实则些许清苦的北复大学,让人或不解或敬佩。四十一岁的年纪,却从来没有结过一次婚,为他介绍的人多了,却从来没一次的成功,这一点更是让许多人尤其是他身边的朋友同事不理解。

张中坤,不但聪明化学天分好,还是个另类和特殊的存在。

一路平和笑意向着路过打着招呼的学子点头微笑应答,这个诸多学子眼中温文而雅的男人,却在回到学校分配的属于自己的教室公寓里,再无笑意。走到书房,从书架中抽出一本不很起眼的册子,从那个密密麻麻记录着文字的本子中拿出一张照片,仔细的,小心翼翼的端祥着,就这样站立的望着,一个动作,许久。

照片上有两个人,一个,正是张中坤。背景似乎就是北复大学的那栋3号实验楼,像是普通的生活照片,身旁还有一个女人,或者说女孩,笑容矜持而美丽,两人均是年轻模样,张中坤并没有此时的稳重气质,眉宇间多的几分青春;旁边的女人长相漂亮,是一种不施粉黛的清丽之美,若是此时能让芥兰看到,定会惊讶,这个女人,竟然和她有几分相似。

张中坤抚摸着手中的照片,犹如陷入沉思般轻轻的闭上眼睛,良久,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和张教授很熟?”

校园里,芥兰一改往日淡漠不屑,步伐缓慢的与言戈行走在小路中。

“是,刚才真抱歉,我是张教授的助手。”先是一番歉意,同何茜那种随时随地的道歉不同,是一种有理有据却不出挑也不显得敷衍的歉意,言戈的话总是让人很舒服,看得出家教的良好。

不用再多问,芥兰已经了然会在张中坤课上见到他的原因,既是助手,难免。

“老师真的很有才华,在化学方面的造诣颇高。”

言戈的话,丝毫不掩饰对张中坤的赞美,芥兰知道他定是很崇拜和尊敬,象征的给予微笑,在这些事情上,因为毕竟是被派遣到明面,总要试着做好。

“恩,张教授的课很好……不知道你们做实验都会做些什么?”

芥兰真的不想做这些,总觉得太不得心应手,一贯的狠厉与追求速度,在这种人际的交往显不出一点的用途。霾没有给自己规定时间和下一步,可越是这样越觉得不适,与其是这种没有定时的不确定,还不如给一个死死的时数天数,芥兰不会止住自己还算聪明大脑的猜想,如果不是杀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从那个气质男人手中得到什么。

一个大学教授那里,什么东西入得了MW组织的眼。

“你刚来不知道,其实老师有时候的课程也会去实验室上的。”提到化学实验的话题言戈明显轻松一些,似乎谈起来得心应手,“下次就是一节实验课,到时候你会来上吗?”

客气的提议,芥兰自然没有意见,淡淡微笑点头。有些事不能着急,要这个男生带自己单独进实验室且和张中坤一起进行实验,借机接近张中坤……一步一步来吧。

宿舍里难得的清静,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连那个整天窝在电脑前打游戏的杜雅都没在,真是稀奇。芥兰有些疲倦的坐在自己下铺桌前,调动大脑思维与人对话,真的是比杀一个人要来的费劲的多,伸出两只手放在眼前,尽管从来都不是自己真正的意愿。

桌子上乱七八糟的堆满了许多东西,新买的生活用品被压在下面抽出都觉得困难,这些东西毫无例外都是那个叫止美的张扬丫头的,一种无名的小小怒火升起,抓起她的东西就想扔掉,对于默认的私人领地被无声侵占,芥兰还是会有些保卫和抵触的情绪。在提起那个纸袋时,却又放下,陡然想起那日初见止美皱眉嘟囔的那句“完了”,忽然也有些理解这几****的针锋相对,自己没住进来之前,这里以及那个床铺上,似乎都是她的物品吧。

“砰—”

门被突然的打开,走进来的人有些踉跄,芥兰抬头望去,是何茜,本不在意,却在看见她脸颊的於肿之时,没能立刻转头,那是……被人打了?

“我……你在啊!”

当看到芥兰的存在,何茜也有那么一瞬的怔愣,掩饰性的低下头直接走向卫生间,手看似随意却死死的覆在脸上。芥兰不自觉摇头,这个女孩儿,既敏感,却又太不懂得撒谎,连不想让人看见也伪装的磕磕绊绊,当然,不会因为这些,芥兰就放弃那些多年练出的防备。

不再打算清理桌上一大堆被别人物件侵占的领地,任由那个女孩摆放吧,反正对于芥兰来说属于个人的物品,也不很多。

在卫生间躲避再久,终究逃不过以面示人,几分钟后何茜从厕所出来,不等芥兰说话,先是解释上了。

“我不小心……撞到了学校的……路灯?”

只不过多看了她几眼,自己就扛不住的开口,芥兰倒不是真的逼她说实话,只是那她自己说来都有疑问形式的谎话,谁信?只见何茜的头垂的越发低,连看一眼芥兰的勇气都没有。芥兰开始怀疑,在这个女孩面前,是不是任何一个甚至就算是小学学生,都要比她来的勇敢,明明自己什么都没说没做,却搞得好像自己欺负了她一样,这个女孩的畏缩,再次让芥兰觉得莫名的窝火。

门锁响动,这次的声音比何茜回来的动静还大,带着某人标志性的撞击,门开,又是大包小包的止美走了进来,一边喊着累死一边寻找供袋子着陆之地,见芥兰下铺的桌子被堆满,吆喝了一句“何茜茜用用你桌子”便一股脑把购物袋全部砸在何茜下铺。跑到杜雅电脑桌前倒了杯水,豪迈的喝着,何茜想要掩盖脸上的伤去自己桌前翻了本书似乎打算出去,却被一杯水牛饮尽的止美一声喝住。

“站住!”

何茜身子一震,低着头转向止美的方向。

芥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没有打岔和帮忙掩饰的意思,这些素来就不是自己爱做。只见止美伸手探向何茜的脸,却被其一个躲避闪开,止美不甘心的再次上前,握住何茜的下巴提了起来,瞪眼打量一番,这才松了手。

“被李紫露那****黑了吧!”

言语间,有些轻蔑和不屑,只是身子却是随着语言动作,爬上床铺翻腾一会儿,拿出些什么下来,“给你,上次我扭伤时没用完的,姐今儿赏你了!”

何茜对于止美的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在接过她药膏的时候轻轻的说了声“谢谢”,还是抱着本书起身出门,止美立刻又是一句不小声的嘟囔,“没出息,不会跟打她啊!”

何茜听闻却又是转身,对着站在寝室中央叉腰愤愤的止美又是一句唯诺的“谢谢”,止美站在那一副‘我要晕死’的表情,哀嚎一声不再理她。

芥兰看在眼里,心里,却是觉得有些动容,原以为这样霸道嚣张的女孩儿,该不会也不应该算是个好人,也奇怪何茜总说止美的好,只当她是被欺负的软弱性格使然,今日看来,却不是了。

如果真的像表象看来的止美那样不可一世不顾他人,那也不会在何茜刻意低头走过她身边时发现她的不对,更不会在看到伤痕之后拿出药膏给予,尽管话语依旧犀利讽刺,可是那架势,更多的是像极了一个母亲在教训孩子般的恨铁不成钢样,这个女孩儿,似乎在用张扬,掩饰她的细腻。

也是此时,芥兰才真正看向这个平日里有些泼辣的女孩儿,并不惹眼的五官,却有双很大很透亮的眼睛,与她那性格截然不同的好看,不知怎的,芥兰突然觉得有点羡慕她,她可以用自己特有且舒服的方式发泄情绪,也能用这种嚣张给人温暖,却还像不留痕迹样的让人接受,忽然想到,如果是自己来做这件事,那么,应该是会被办砸的吧;询问、劝慰、赠与,这些在性格脆弱敏感的何茜面前,是不是都会转化为施舍与怜悯,反而,原意味变了呢?

没有课的下午,芥兰就用来逛北复度过,学校走了两遍,大致的路途都差不多的清晰,甚至深入的走进教学楼内,记下每一条路每一个出口,以备不时只需。在走到3号楼下,那种被半途舍弃的夜探想法再次被勾起,按下决定,晚上,要再试一次。

一回生两回熟,待深夜零晨宿舍人都熟睡,芥兰这才起身做前两日的事情,掉以轻心这种事自然不会因为路途熟悉而舍弃,一路上仍旧将体力提升到最好,耳朵和眼睛也力所能及的戒备最大化。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这次没有听见异常声音和看见人影,芥兰却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不是说因为那日的黑影心里留下阴影,说女人的第六感或许也并不贴切,但绝对属于那种多年承载的直觉。

T国的国情不同于其他,这次前来根本没有带任何的装备,别说最顺手的手枪和那训练时获奖给的刀具,慧姐甚至连夜行衣都不让自己拿,全套的学生装束,真的没有一点杀手的痕迹。这几天为了方便,夜里出来都是选了较轻便的运动装,没有便捷的头巾,为了不妨碍视线简短的碎发只能用发箍束起,这种行事方式让向来以干净不留痕著称的天芥,有些不适。

实验楼没有什么灯光,除了前面路上的路灯余光,照不进再高的楼层。一共五楼的层数,有着一点古老的意味,轻车熟路的进入内部,特地留心的不放过后面的任何响动,不知道真的是有人掩饰的太好,还是真的自己多想,除了静,还是静,连一声蛐蛐虫子的叫声,都没有。直接的翻上三楼,毕竟上一次就是从这里结束,一间间房走过……一声风铃响动,清脆的声音在这空旷的楼道显得无比清晰,缓步走向发声处,在一间紧闭的教室门内。

“吱……呀……”

慢慢的推开门,这一切的场景倒真的颇有些特色鬼片的意思,如果不是芥兰的心理素质够强,一般人恐是只因怕都把自个吓着了。选材很轻的运动鞋在地板踏过,配合着芥兰脚尖着地的步伐没发出一点音,教室是一间和前几个相似的普通实验房,微开的窗户有风进来,吹动着半挡的窗帘,有些明了斜对窗户的风铃如何响动,恐怕是谁离开时忘了关窗子,风铃依旧不大不小的摇摆,发出叮铃当当的不规则脆声。

提起的心稍稍放下,既然进来就转转看看,才迈出一只脚……就立即迅速的后退跑出房间,一刻不停下楼,不敢耽搁的离开整栋大楼。

因为房间里,有人。

那个人真的藏的极为隐蔽,可惜,无征兆突然出现的月光暴露了对方的位置。夜本无月,窗帘飘起,躲在乌云后的月亮忽然显现,映出的影子,虽然只有模糊的一小段,但足以让芥兰敏锐的发现不正常。

身后那人紧跟不舍,怎么都甩不掉,芥兰一边奔跑一边猜测是不是那晚的暗影,可是这种颠倒很不合逻辑。那一晚,自己追那人逃,许是黑影不想让自己认得,同理看来,这次的人一样很介意自己的发现,却用的另一种态度,断定不是一人。

没有回宿舍,绕了一圈到北复大的湖边树林,这才总算像是甩开,维怕有乍,又攀上一棵树藏起,等了许久,没见人出现,这才下来返回宿舍。

这一次进寝室更小心,没有惊动任何人。

次日依旧习惯早起,已经是进北复大的第四天,除了知道目标任务,具体什么目的怎么做,还是没有点头绪。照那个霾的态度,恐怕除非是他们要联络自己,不然的话还真难得到下一步指示,也是这一点,让芥兰有些不解,没有自己的汇报,那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北复的所为,如果,只是如果出了困难或是有意外,怎么办?

“芥兰,你有没有见止美啊?”

何茜焦急的声音传来,打破早醒却未从上铺下来的芥兰的遐想,坐直身子望向嘴边还残留牙膏泡沫的何茜,摇了摇头。

“糟了,今天一早就没见到她,按道理不应该啊……”担忧的语气很浓,芥兰对何茜说的这点倒是赞同,那个止美每天不睡到日上三竿的哪里会起?经何茜这一提醒才觉得今天是很安静,少一个人的差别这才显现。

“那丫头指不定昨晚就没回来,跑哪个温泉馆享受去了!”

杜雅开口,似乎有些反感何茜的吵闹把被子拉起蒙在头上,后半句从被子中传出有些嗡嗡。刚刷过牙的何茜这才悻悻的转回洗手间,走到一半,却又退了回来。

“不对啊,昨晚她是在宿舍睡的!你不记得了?”说着还又朝杜雅床前迈了两步,“昨晚睡觉你两还……”又指了指止美的床位,“她还给你一片面膜呢,当时已经熄灯了!”

“是吗?”

杜雅听闻迷糊的从被子里伸出头,闭着眼睛像是在回想,半晌,终于睁开有些睡得於肿的双眼,“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啊?那你说,她一大早能去哪?就她那死懒样,总不至于还晨练?”

这句话,总算问到关键,何茜也一时有些哑然,本来,这也是她想问的问题,不过如今看来是谁都不知道了。

今日没有太多课程,芥兰虽然穿好衣服却不打算去上早上的课,算是偷会儿懒的赖在床上看书,心却不在书的身上,仔细回想那个昨夜追赶自己的人会不会是认识,又觉得初来T国不大可能。何茜没那么多心思,只说了句去找止美就消失在宿舍,芥兰看着她匆匆离去的忧心样儿,不自觉的挑高嘴角,不知是嗤笑她的担忧自作多情,或是羡慕那个那么嚣张的女生,都会有一个这样平日里“欺负”的舍友惦记;反倒是那个素来与止美交好还冠以“杜小妞”亲昵称呼的杜雅,没有太多反应的依旧睡相酣然,暗叹这人和人,真的差别怪异。

杜雅直睡到太阳完整的初升东方,这才打着哈欠缓慢的拿衣着身,也不洗脸也不刷牙,第一步就是打开她的电脑,捣鼓一番之后才去办私事,刚走两步寝室门被‘嗵’的砸开,第一反应本着止美回来的念头不同做事的两人望去,门口站的,却是何茜。

“不好了,止美……止美出事了!”一向安稳的何茜,做出这样大咧的举动,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事情,真的很急。

许是起床气,杜雅在听到这大声开门的声音条件反射回头,脸色已经有些不好,嘴唇微张,想是要骂些什么,却在何茜的一句止美出事中咽了下去,变为挑眉的询问。

“止美那丫头怎么了?”

因为着急眉头皱得死紧的何茜,在这句问话中,竟然生生的掉出眼泪,哪怕是昨日脸上受伤,也没见她有眼睛通红,杜雅似乎总算意识到事情不对,急切开口,再不似刚才的漫不经心。

“说话啊,到底怎么了?”

“死……死了……”

带着有些呜咽的哭腔,屋内的气氛一下变得诡异寒冷,芥兰听到这话也是一愣,止美……死了?怎么会?低低的抽泣声在这种情况下有些招人烦闷,杜雅恶狠的瞪了一眼何茜,脸上急躁尽显,像是又想起什么,继续追问。

“昨晚不是在宿舍吗?怎么会……在哪?什么时候的事儿?”

“辅导员让我们去她办公室,要我们提供情况。”

何茜的声音依旧显得那么弱,看杜雅还想发火,芥兰这才不快不慢的下床插话,“边走边说吧。”

果然,杜雅似乎被这一句有些清冷的话语浇醒,率先走出寝室,步伐很快,身后两人只得没奈何的跟上,芥兰还好说,何茜就追的有些吃力。听她哑着嗓子描述,才大致分出个前因后果。

止美的尸体是早上上课的学生发现的,地点,正是在那片湖畔树林。听说警方在接到报警后已经封锁了现场,查明身份就让芥兰大一这班辅导员陪同的提供些帮助,何茜去找止美的时候正好知道这件刚刚传播开的消息,赶到现场见到指导员,便被指派回来喊舍友一起为警方做个笔录。

“人都死了?还他.妈提供什么情况!倒是把凶手找出来啊!”

平时看着挺安静专注游戏的杜雅,却不想还有这等火爆脾气,在听完何茜的讲述之后,不惜曝出粗口表达不忿,仔细望去,眼睛也有些微微泛红,闪闪晶莹。

芥兰想的,与她们不同。

那个小树林,自己昨天,去过,还是从那里,甩掉追踪的人。或许有没有可能,止美就是被发现的隐藏者?不然如何解释,她会在明明眼看着睡下之后,消失宿舍?如果她是在自己在寝室时离开,哪怕一点响动都会警醒的自己不可能不觉,那只有一种解释,她的离开,是在自己夜往实验楼之后那段时间,也就说,当晚返回宿舍,她就已经不在。

芥兰暗恨失误,当时只忙着思考黑影和隐藏者的身份和关联,没料到也没去注意,寝室的呼吸只有两个人,以致到早上才能发觉。

做调查询问的是一男一女,一身警服加身显现出与平常人不同的气质,或许在生活中脱下这身衣服两人也不过是普通人,但不可否认这身警服所为他们附加的,是一种生活中不会有的美,难怪有人说制服诱惑,这句话无论男女,都有最好的体现。

“请问你们最后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也许是基于方便的缘故,问话的,是那名女警察,两位警官都很年轻,男的看起来稍长女的几分,安静的做着笔录,只有到女警看似在思考问题中断时,男的才插口问上几句。杜雅有些抗拒的不开口,才一见面就问什么时候可以见止美的尸体,很担心难过的样子,何茜虽然哭的很凶,可答话的工作大多都是她在断续回答。

“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见到,没什么不一样,我们……我们都有看到,那时候已经是熄灯了!”

只有在女警向两边求证何茜的话是否属实,杜雅才应声是,而芥兰更是简略的点头以示肯定,三个人明显的不在状态。芥兰没有对止美的死怜惜或感伤,只是在看见这两名警官的时候,突生出感慨,被送出T国的时候,也有曾经的誓言……

那是一片看不到也走不到边际的茂密树林,自从被运出T国,真正踏上土地算是告别两日飘摇路途的地方。入目的是一大片比山谷果树还要高大的不知名植物,小小的身子抬头竟然因为树干交错的遮挡,连太阳都不能完整的看到,除了那透过枝叶缝隙投下的阳光,隐隐昭示着白日的光亮。

在那里,看到更多不一样大小的孩子,却大都是与自己一样皮肤发色,极少的不同,那里的训练,才真正发觉山谷的一切变得毫无难度可言;集合时那个明显健硕的魔鬼样教者,带领要求跟读所谓的誓言,且强加性的牢记于心。

“忠诚、献身、誓死效忠MW,忠于T国”

直到这么多年之后,那被排在前列的对MW忠诚不敢忘记,却都没有人再提醒是忠于T国,今日若不是看见这两位一脸正气的制服警察,想来都快要不去记得,MW的最终意思,效劳的是T国,尽管这么多年一直只把MW当做最高的领导;不过也并不想追求的那么高,MW上面的事儿,有点遥远。不知怎的脑海突然浮现一个可笑的想法,这些警察,同样也是为T国服务,算是T国的明组吗?

“这位同学,看起来对于止美的死你并不难过,你们关系不好吗?”

女警的询问声传来,面向的正是芥兰,看着她眼神里透露出的怀疑,芥兰一时默然,怎么着?是把自己当做嫌疑人吗?本不想答,恰好,何茜开口帮忙解释。

“芥兰是R国交换生,才来北复几天而已。”

言下之意,不熟也是正常,女子的怀疑散去,可目光依旧不算和善,看着芥兰总有一种莫名的抗拒,好像是不屑又像是不喜,总之与对何茜和杜雅的稍加安慰态度明显不同。

问话过程持续了半个小时,两个警察这才起身告辞,全程辅导员也在旁旁听,送人的事自然也就由她来办。芥兰本着看看案发现场的心思,在他们离开后也没和何茜、杜雅一起走,借口买些东西一个人离开办公室,闲逛着往湖畔树林方向走,意外的听到刚才那两个警察的声音。

“师傅,我问题提的还不错吧?”

这声音是那个女警,不同于刚才的严肃和刻板,多了几分年轻人的调皮,却又问的很是清楚,像很重视。

“恩,慢慢来,已经做的不错。”

“哪里是师傅教的好……”

“以后和警队其他人配合也应该可以。”

女警听完并没有太多华丽词藻的肯定很是高兴,却在听完后半句话似乎又很紧张,急急地问道,“师傅,你不是要把我换到别的组吧?”

“暂时不会。”

他们的谈话是在缓步的前进中进行,芥兰很有技巧的隔着绿化带行走,与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却也保证能听清每句话每个字,本意是看警方那里有没有什么线索,但除了一般的谈话,也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倒是将他们的关系听了个明白,原来这男的才是主导,T国真奇怪,警局里老人儿带后辈也师徒相称?况且这男警察看起来也不过比女警大几岁而已。

“叶子,你今天办案是不是又夹杂个人情绪了?”

女警本来听到不会时明显的松了口气,两人的谈话却没有因此终止,男的又说出这句无厘头的,让芥兰有些听不明白。

“没有。”

一声低低的反驳,语气上的弱势造就这句话的毫无作用可言,男警察叹了口气,望了叶子女警一眼,对方低下头不敢看他,又敬又畏的样子。

“我知道你们家两代革命,你从小也肯定没少从你爷爷那儿听过去他和你太爷爷的事儿,可是现在都是新世纪了,你对那个交换生什么眼神我可不是没看见,人家小姑娘离开家一人求学到咱这儿,你那神情还看不起是怎么的?”

“我没有……那,难道那些屈辱历史我们就要忘了?”

女警狡辩样的继续反驳,哪里还有刚才正气的样子,就像是平常的受了家长斥责的孩子,男的抬起头,浑厚的声音带着几分坚定。

“不能忘,可是不能将这些加到一个无辜的小姑娘身上,她是R国来的,可她有犯过什么错吗?”

“你这样子,跟我爷爷教训我的时候一样,明明才比我大五岁!”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想说我像个老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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