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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闹鬼啊

从机场到厷明集团大厦,用不了多长的时间,芥兰知道慧姐一定有自己的行踪,因为每个暗组成员的手机,都会有一种组织特定的跟踪器,这是明着告知的,没有人会对这些做反驳,除了执行任务时卸下一切哪怕有一丝干扰对任务不利的电子产品,这个手机都是要随时携带。

七点半的R国,才染上些许夜的朦胧,厷明大厦却早已经灯闭楼空,除了几个暗组接班的名义夜职保安,再没有谁待在里面;若说厷明集团除了最著名的科研团队,还有一点吸引人想要进入的,就是绝对朝九晚五的固定上班时间,加班这种事,在这里绝无存在的可能。熟络的走上二十九层,慧姐一个人安然的坐在那里,除了没有衣伶在,一切好像每次任务见面时一样,只是芥兰心中那种很是敏锐的察觉力,让这次的特殊变得更有些不寻常。

“这是转校手续,一切都已经办好,你后天就可以入学!”

不动声色的拿起慧姐放在桌上的档案袋,不厚但有名有图的几大张资料,从小学到高中每份履历都有,照片竟然也是自己。仿佛是这一刻才明白为什么每隔一段时期拍的那几张无背景照片用到了哪里,虽然一直都知道组织建立假的档案,可是这样完整的,还是第一次。一张张的看到最后,M国的私立中小学校名与入校时间,十五岁随养父到R国入学国立高中,一年前父亡,作为交换生去往北复大学……可是当看到那个附加在大学后的地址时,不免有些错愕,T国?怎么会……

“明天一早的飞机,到了那里自然会有人与你联络,他会是你这次任务的负责人。”慧姐说着起身,走到咖啡机前为自己调制着咖啡,“还有什么问题?”

通常情况下,芥兰从来不会有任何问题可问,因为慧姐总是会很周到的将资料搜集的很好,自己只要实行就可,但这一次,有些不一样。

“我一个人?”

“是,竹柟还有任务。”

也许这一次要做的,是真的不一样。

对于摸鱼,芥兰是真的没有经验,而纪遇,自从带上来一只鱼之后,再无下文。鱼还是死了,被芥兰拿石头砸死,看见有些许鲜血溅出的时候,芥兰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感觉来描述自己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子做过;虽然是一只小鱼,但是也是生命,妈妈说过,凡是有生命的东西都不能随意的伤害和践踏,它们也会伤心,妈妈会在花圃种上许多的花,还在家里养了好多条好漂亮的金鱼……想到妈妈,芥兰的神色又落寞起来。

“芥兰?”

水里的纪遇有些慌乱的看着芥兰,已经说不清楚多久了,真的再也抓不住了,鱼都太滑,每次即将摸到,就要从手中溜走,很想泄气,可是,如果没有抓够,那么芥兰明天怎么办,她不能什么都不吃的,不可能坚持那么久。

“恩,我知道了。”

游泳,芥兰会的,但是因为有些怕水,所以没有认真,当初学习也都是妈妈教导说自己要克服困难,所以做了;这一次,为了完成任务,只得克服,为了……活下去。

“不是这样的。”

芥兰再一次从水中冒出来,已经五次了,试了五次,可还是没有什么收获,看看天色,太阳已经西斜了许多,也抓到过鱼,可是显然小鱼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听话。

身边的女孩扬了扬手中的鱼,“我抓一次,你看着!”

女孩说着一个猛子潜入水中,芥兰紧随其后,因为不熟练,潜水不能太久,但看着女孩将身边飘过的鱼迅速的抓起,一跃出了水面,鱼真的还在女孩的手中,真的好神奇。

“像这样,下手要快,而且手要抓紧,不然它就会滑走。”

女孩说完就往岸边游去,转而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提醒,“鱼很狡猾,你要猜透它们受惊要逃走的规律。”

芥兰愣愣的望着水面,脑中回响着女孩的这句话,良久,一头扎了进去。

“小姐?小姐?”

芥兰被这一声声轻柔的喊叫惊醒,长年的训练造就了自己的浅眠,很快也意识到这声音呼唤的对象不是自己,循声望了过去。

“打扰了,这是您掉的吗?”

航空小姐一口流利的英语和前面的谁对话,从地上捡起一张薄纸询问着,回答的是一个女声,很平常的小事儿而已。

“谢谢。”

不再理会的扭头看向窗外,芥兰坐的位置并非靠窗,只是无事可做又不想睡觉才这般侧头。简短的旅程都能抽出时间想起过往,心中暗叹着也许自己最近,是真的太闲了吗?慧姐所分派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其实根本就不关心,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哪一桩任务执行时能不存在可能的生命的代价,早就已经习惯;不过这一次是T国,那个妈妈在世时陪伴自己的地方,好巧不巧,北复大学正是位于A市,心里其实存着希冀,也许,这一次可以做些事情,为了妈妈,也为自己。

“想家了吗?”

身边座位上的,是一个有些年岁的中年妇女,也许是职业的特性,一登机就对她不着痕迹上下打量,穿的衣服并不十分名贵,除了颈上一个金镶玉的吊坠和手上无名指的彩金戒指,并没有什么特别,本就少话再加上十分陌生,自然没有搭讪的意图。

微微点头算是应答,不再看她也不望向窗外,恰好空姐送餐过来,摇头拒绝她的食物,里面的女人却要了一杯红茶,顺手,也就帮着递了一下,这一下,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小姑娘该是读高中了吧?”

女人的T国普通话并不十分标准,也许是地域关系带着些许口音,本没想多话但看她笑的和善,也就顺应着开口淡淡的说上几句。

“没有,大学了。”

虽然知道自己的T国话说的也是很好,但乍一开口还是有些许不适,除了学习,真的没有和谁这样对话式的讲过,连在M国生活时同纪遇讲的,都是英文。

“真看不出。”女人略略吃惊状却笑意不减,因为岁月留下的纹路在笑容里多出了几条,却越发显现的她真实亲和,“看你的样子很小,还以为是要读高中呢!”

不去在意女人说的是真的还是客套的夸奖,自己好歹也十八岁除了身子瘦了点,但个头绝对是足中等,纪遇在十四岁的时候就说过“总不笑好像很成熟似的”这样的话,这么几年总不会又小到哪里去。不清楚哪句话代入了中年女人的儿子,不停的夸着自家孩子的懂事和孝心,说什么这次去R国就是看望在那里留学的孩子,以及不希望家里负担儿子要打零工的心疼和不舍得。

或许这个家庭并不十分的富裕,但是芥兰也能感觉到女人说起时面上难过眼里却依旧抹不散是甜蜜,大抵孩子懂事是每个母亲最大的欣慰,芥兰对于这些不十分懂,只是看女人的幸福,不经意的对她的防备稍稍减少。这么多年无数次想过如果妈妈还在会不会生活会不一样,但有些事情发生了,只能承受,也许不能坦然,可只有如此想,才不至于*得自己陷入那解不开的怪圈。

飞机终是平稳的降落,临下机前身旁的女人很是热情的说了个地址做了邀请,说有时间可以到家里做客,有些诧异自己都不否认的冷漠性格也不知投对了这位女士哪里的喜好,竟然毫不犹豫的告知自家的住址,想不通,只能又是当做一番客套,或许是个假地址,谁又知道呢?

“哎呀!”

芥兰的行李并不多,拿起的时候倒是没有费什么力气,出声的正是空姐为其捡起纸张的前排的女孩儿,从头上行李舱拿东西似乎有些费劲的样子,没有够着手肘打到芥兰站起的身子。

“真对不起啊!”立马开口,女生很歉意的看了芥兰一眼继续伸长手,此时的空姐正在帮一位旅客取东西,目测离这里好几排,难得的芥兰发了个善心,出手帮女生取了下来。

“谢谢。”

对于芥兰的很快把行李取下的行为有些呆愣的女孩儿迅速回神,大方的朝她道谢,短短几句话看得出女生的修养很好,芥兰不在意的点头算是回应,大步朝客舱外走去。

心脏在踏上实地时有种不规则的跳动,这种心情叫什么一时形容不出,说激动……自己恐怕都要嗤笑,有些严重了吧。不过T国对芥兰来说,的确有些不一样的,除了在此处生活那七年之外,还有,就是同妈妈一起那段日子的单纯和快乐,说到快乐,很久了,甚至连笑都忘了是怎么做的。

来不及感怀什么故土重游,很自然的第一点想到任务的事儿,惠姐除了档案和机票,再没有交代任何事情,甚至怎样与T国暗组负责人联系,都没有详细说明,站在机场门口扫视,不出意外会有人来接……也许真的有意外,等了足足半个钟头,拒绝了好几位出租车司机的招呼,还是没有等到任何人。

“小姐,去哪儿?”

终于还是决定离开,既然来了暗组想找自己还不容易,那就先到酒店再说。招手,一辆车很快驶来,司机开口,循例的询问。

“酒店!”

车缓缓的驶出机场门前,尽管都是死板的建筑物,但看向窗外还是觉得有什么是不一样的,毕竟,这里可是T国啊,与R国,不属于同一领导的国度。

正想看看T国一些面貌,司机却又开口询问,“小姐,哪个酒店。”

芥兰一时哑然,这才想起,虽然对A市来之前些许了解一番,但酒店这种事真的没有确认,以为的是组织会有安排。

“去华台酒店吧!”司机在芥兰迟疑的几秒中提议道,很是忠厚老道的样子。芥兰点头“恩”了一声算是回应,司机似乎觉得自己的意见被接受而高兴,笑着加了一档驶向马路。

一路无话,在一个转弯时芥兰却突然开口,低低出声,“这次的目标是什么?”

车转过弯,那三十几岁老实敦厚模样的司机这才笑意盈盈的看向副驾驶位的芥兰,“小姐你说什么?”

“车开的不错。”芥兰没有重复,却是蹩脚的吐出这么一句夸奖,那没有一丝笑意的面容,实在很难让人觉得这属于玩笑或幽默的范畴。其实芥兰刚才不过是八分把握的试探,不过看来真的没有猜错。

“怎么看出来的?”车依旧安稳的行驶着,直将这条路走完到再一个路口,司机才终于说话,“就因为我没减速?”

显然他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而这时那人的脸上已经没有那种似是不变微笑,换上一种看来有些好奇兴趣的样子。芥兰一直安静的等他开口,照以往是没有兴趣指出他的漏洞,不过也许是真的对回来这座熟悉而陌生的城市心情陡转,便与他随意状的聊了起来。

“你说酒店的时候是肯定,我们第一次见,再直爽的司机,也不会自作主张为客人做决定。”

“那我应该怎么说?”这个面相有些憨厚的司机再次恢复那种似是职业的微笑问道,如果是不明情景的人此时在一旁观看,恐怕真会以为他们在探讨什么不知道的有趣事情,如何也不会想到两人,都是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寻常。

“少了不如。”

“还有呢?”

芥兰简练的回答之下,司机仍然保持着那种面上无害的笑,芥兰安静的坐着没有胡乱的扫视一旁,声音依旧是不起波澜的平稳。

“你一路无话但脸上却一直微笑,笑不假,但没有受过训练的人,很难一直保持一个笑意;而且你不说话并不是不能说,不说话为什么要笑?显然想掩饰什么,因为你怕说的多了,我看出来。”

“哦?还有么?”司机像是一下来了兴致,笑意更甚的问道,芥兰却不愿再说,随便回一句扭头看向窗外,“你转弯没减速。”

这一点,司机刚才也已经发现,对于芥兰始终的冷淡这人却不生气,而是看到她不想再说时,忽然大笑起来,“观察的不错,不过如果只凭这些就能断定我是接你的?刚才那句是试探吧。”这个男人也聪明,很快猜到芥兰的想法,年纪大概比慧姐大些,居然有些微胖,这和暗组训练出来的男女真的有些区别,至少芥兰一直看到的无论大小,不刻意也被艰苦的练习磨出一身的或肌肉或窈窕,总归不像身边这人脸上那些许肉胖。

“如果我是来杀你的,那你不是危险?”

男人继续说着,脸上却再没有方才一直维持的笑意,语调抑不扬不挫,看不出具体的情绪。

“不会。”芥兰直截了当的开口,男人挑眉望向这边,“任务还没有开始,那我就不会死。”

短暂的停顿,车厢内爆发出一阵豪爽的笑声,男人看向芥兰的目光微闪,不算欣赏但也没有恶意,好似只是突然想笑便笑了一样。车绕过一个花坛,男人才再度说话,这一次是交代,“明天去学校报到,申请住校,具体任务和目标我会稍后通知你。”

芥兰点头,不再多言待车停稳准备下车,身边这人职位和身份芥兰都没有兴趣知道,也不多问,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她明白自己能做什么,只做什么。男人却在芥兰手搭上车门时突然冒出一句话,令芥兰的手有那么一瞬的停顿。

“不是每件事情,都要相信。”

回头冷冷的看着对方,那人却又是玩味样的呵呵一笑,开动车子离开,很快消失于芥兰的视线。

华台酒店不算什么五星级豪华,勉强的三星级倒也算适合芥兰这个承继养父遗产不多的身份。开了房间被服务生领进门,便放下简单的行李箱一番洗漱,这个时候也还不到晚饭时间,但逛街熟悉A市这种事芥兰没什么兴趣,只等着照吩咐完成任务,其他的,不如睡觉。

北复大学位于A市城北,在T国无论知名度还是教学实力也算是数一数二。也不知是因为这所学府在T国的影响力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如今这里建造的很是方便,虽然离市中心繁华区有一段距离,但这一处的交通线路却绝对是最好,比如大部分公交都会从这里走过,所以学府近三万学子,周末出行也几乎不会发生特别拥挤的情况。

刚入冬的天气有些许冷意,倒是今日太阳极好的挂在天上,扫空覆盖A市接连几日的阴霾。此时并不是开学时间,故而当芥兰提着并不很重的行李箱站在背负大学门口,有那么一点的突兀,伸手理了理额前的短发,常年黑暗中作业生存,乍一这般堂而皇之的站在太阳光亮下,总觉得有些不适。

“嗨?需要帮忙吗?”

几乎是习惯性的扭头望去,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目光有些冷,引得对方愣了一下。垂下眼强装着无害,忽然想起衣伶,以往按照行动的规律,这种与人接触的事儿向来都是她负责的,自己不过是充当杀手和最终盗窃的角色,这一次没想到要孤身一人。

“是,我是新报道的学生。”

“这个时间来报道,你是交换生吧。”一身休闲运动装扮的男生笑了笑,长相倒是干净,大概是听到询问有了接话的余地,客气而不张扬的说着。

没有回答,不肯定也不否定,男生也没有等候芥兰说话的意思,伸手指了指校内,“我带你去……哦,还不知道你是哪个系的?”

把手中的一页资料递了过去,上面其实也没有写什么报道地址,不过倒是填写挺清楚个人信息与学院系别,没有兴趣念给他,也就给他自己看。男生看到资料时微微有些变化,虽然只是很细微的情绪波动,芥兰还是察觉到,默不作声的观察,果然,男生很快有了反应。

“你是化学系!真是没想到……”

芥兰手上一空,行李箱被男生提到了手里,“先进去吧,我带你去系主任那里。”

真的是为很热心的学生。

这位突然不知打哪儿冒出的男生倒是很尽责的做起了免费导游,走到哪儿就介绍到哪儿,甚至能延伸到什么学校百年前的历史,不过这样的话多却没有让人生出所谓的讨厌的感觉,大概和男生说话时始终客观又不刻意亲近有关,才让芥兰不至于反感。

“说起来很巧,我也是化学系的,大二了,我叫言戈。”男生挠了挠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又像是生怕芥兰误会是搭讪那种,出言解释着,“我刚才看你在校门口一直站着也不进来,还拿着行李,就想看能不能帮上什么。”

原来同属一个系别,难怪说没想到了。

“谢谢。”

芥兰开口,淡淡的回了一句礼貌性的话语。男生却是连连摆手称不用,像是讲完了学校历史又找不出什么话题,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好在远远已经看见主任办公室的牌子,这才不至于让气氛冷冻到太久。

“到了,你进去问一下,我还有事先走了."

男生丢下这么一句准备草草离开,芥兰微微颔首致谢,对方又是一番连连摆手的不用,才直起身子的芥兰,就已经看到男生离自己三步以外了。那样诚惶诚恐的样子……不自觉的轻轻勾了勾嘴角,也好,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其实芥兰并不是找不到所谓的报到处,站在门口良久不进,只是因为对于这个要住在此处生活多久不明的地方想要多看几眼,不过既然有人自愿当指路明灯,自己自然不会介意,往前几步,轻轻敲下挂着系主任办公室牌子的门。

一切,比想象中要顺利许多。

那个略有年纪微微发福的系主任在看过档案之后,很快找来助手还是教师之类的一个女人把芥兰交付安排,不过一个小时就已经被带到寝室分配,期间除了多次不停的写地址签名字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坎坷波折。女寝的位置据带路的自报家门的女导师的描述,离上课的地方有一些远,多次提醒上课不要迟到之类,因为单独系别的教学楼独栋,只是在女人指的一下中扫到一些,目测,是有那么点远。

下午宿舍人不多,宿管带着进去的时候除了一个坐在电脑前的女人之外并没有别人,四人房虽然还算宽敞,芥兰也不是没有过过比这更拥挤的屋子,只是陌生人在旁对于万一有夜间需要可能造成的不便,自是有些不喜。

安静的收拾着行李床铺,那个很是专注于电脑的女生除了门开时向这边望了一眼,眼睛就再没有撇开过显示器。没有预想中的自我介绍之流,这一点,反而挑起芥兰的好奇,虽然自己本身没有什么兴趣认识她,不过太过安静就可疑了。

“杜小妞,快出来帮忙!”

芥兰铺床单的手停顿了一下,很快,寝室房门被撞开,那声音喊的显然不是芥兰,只是电脑前的女子似乎也没有太大反应。

“杜小妞,你就不能出来啊,没看见……我……你谁啊!”

站在门口两手满是手提袋的女生在看见芥兰时,瞪大了眼睛,大声的高昂变成怔愣再是疑惑的质问,才一句话,就变换了三个基调,看起来语言能力很是丰富,“谁让你进来的!”

“你回来了。”电脑前的女生终于有了反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起身自顾自的去倒水,仿佛才看见有人进来一样。

“她谁啊?”门口的女生将手中东西一股脑塞在芥兰下铺的空桌上,走到被她称作杜小妞的身边低声询问,眼睛还不时的撇着上铺的芥兰。

“恩?喂,你谁啊?”

杜小妞靠在桌前也望着这里,一副随意的姿态,脸上倒也没什么在意好像还是那种无关自己;芥兰自始至终都没有想理会她们的意思,继续整理床铺,此时这问话虽然有点无礼,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看了过去。

“我叫芥兰,交换生。”

冷淡的语气,大概没有谁想要亲近,很大力进门的女生嘟囔了句什么,也就不管不问的收拾起她的手提袋了,芥兰耳力极好,自然听清楚她的话,“今年交换生来这么早,完了!”至于那略带可惜的完了是什么意思,没去深究。

“那篇论文真的是我写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到他那里,真的是我写的!”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不然你再写一篇那么有深度的给我看看?”

“我……”

芥兰不过是做好所有事情想下楼走走,没想到才到宿舍楼下就看见这种情景,与一个男生争吵的女孩大概看见了芥兰看她,欲言又止的拉了拉男生的袖子,开口提醒着,“别在这里讲了……”

“你敢做还怕说吗?”

女生明显的弱势姿态了,男生却极不领情,甩开女孩的手回头瞪了芥兰一眼,大步离开。女孩好脾气,也不恼芥兰的注视,却是有些歉意的望了她一眼,抱着书向楼内走去,步伐很快,仿佛该觉得不好意思的是她一般。

不去管他们有什么好吵,男女纠缠的事儿,对芥兰来讲老实说,真的没什么兴趣。

十八年来,只在暗组管辖下生活的芥兰,严格来说并未上过传统各国官方学校,资料自然是假的,除了暗组专配的老师,其他的,还真没见过。这应该算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进校园,还是唯一一次什么连目标也没有交代的任务,这一次北复大学一行,的确特殊。

冬季的天都是随着时间越深越短,把北复大学走遍也花了芥兰不少时间,因为很认真的记下每一个经过的路线和地方,所以走得也慢一些。重新在回到女寝楼下,才六点多,不过天色却是已经昏暗,冬季就是这样,只要太阳一进云层不出现,好像要日落傍晚一样,连着再吹来的风都寒冷许多。

有一点很有意思,那就是无论行走在宽敞的大道或是林间小路,都几乎看不到太多的学生,五点多的时候有一拨人潮,可是每个人的都走的挺快,所以不过一个小时,学校就又恢复像下午一样的平静。“也许是天气太冷吧”,芥兰猜测着,以前去过M国一所高校拿点东西,那里可是要热闹很多,虽然同样是晚上。

“啊—”

芥兰站在宿舍房门口正要推门而入,正好迎面看见那个中午拿着两手购物袋回来的女孩走出,可自己什么都没说,不明白她怎么叫成这样;这声音,太过刺耳,如果有把枪,平生最讨厌人叫声凄厉的芥兰,真的不介意送她点什么。

“乓—”与此同时伴随着女生巨大的喊声,房门被大力的一把关上,有些无奈的抬手,不情愿的叩击门板,合上也就算了,居然还上了锁。

“你又喊什么啊?”

“小妞,有鬼啊!”

里面传来杜小妞不情愿的询问与那个女孩依旧夸张的声音,叩击下的房门终于被打开,开门的正是杜小妞,“哪有鬼啊?有病,哪,交换生!”杜小妞扭头对那女生说着,不知是不是瞪了她,引得那女生吐吐舌头,不过再看向芥兰就不再是一张笑脸。

“哪有人走路没声儿的?吓唬人!”那样子,似乎芥兰故意的一般。

独立卫生间传来冲水的声音,门锁响动,一个人从里面走出,看见芥兰时愣了一下,芥兰这才发现屋内还有一人,而且这个人居然还见过,正是下午出去时在宿舍楼下看见的那个吵架的女孩儿,这么巧。

“额???你就是那个新来的交换生?没想到你是我们宿舍的。”女孩儿笑着走近几步,像是对下午的事仍旧觉得不大好意思,笑的有些尴尬,“那个……我叫何茜茜。”

芥兰这才正儿八经的打量眼前的这个女孩,与那一个张牙舞爪一个不爱说话的舍友似乎不大一样,不算热情但很友好的样子,也可能是身材瘦小的缘故,不知怎的总觉得她这谦卑的样子太过自我降低,自己又不是什么首长领袖,何必连腰都微微低下了。

“芥兰。”

没有去接女孩儿递来的手,淡淡的说出姓名,这次能用小时候的真名芥兰也有些意外,不过既然是组织安排也就不去多想乐于承受,毕竟名字还是妈妈为自己所起,这么多年又一直用的天芥。

“喂,何茜茜,告诉某些人大晚上就不要乱跑了,自己不担心也就算了,万一再吓到人就太不对了吧!”

话多的女生插口已有所指,芥兰也不介意不去理她,反而是这个叫何茜茜的女孩儿又是一副歉意的样子,好像错的是她不是眼前这人,“那个……你别在意,止美也是为你好,北复晚上不安全,你还是少出去为好。”

“为什么?”

“因为闹鬼啊!前几天刚……死……过……人……啊!”

芥兰只是不多好奇的随口一问,那个叫做止美的嚣张女生立马换上一副故作的恐怖样子,开口装颤音道,声调几斗,倒是真有点鬼片的意思。

“别闹了!不怕做噩梦了?”

杜小妞慵懒的这么一句,止美竟真的闭口不言,撇了撇嘴爬上床,整理她堆在床头的乱七八糟物件。

“止美是这样的,她其实胆子很小的!”何茜低语偷偷向芥兰说着,脸微微的侧过来让芥兰不适的稍稍避开,那边止美似是看见却不甘心又是一句插嘴,“何茜茜你又讲什么啊?”

何茜低头笑笑,准备朝外走去,芥兰犹豫一下,转而喊住了她。

“你要出去?”

何茜回头,芥兰耐着性子解释,“不是说晚上出去不好吗?”

“谢谢,不过我要出去吃饭。”这个女孩显然理解错意思,很自然的把这句话当做好意,而芥兰说这话却不是担心她,真心担不得她一句谢。

吃饭这两个字是提醒芥兰,中午自己都没有进食,虽说从小饿肚子是常有早已习惯,但有时间有钱的时候却虐待自己芥兰还不于傻到这种地步,更重要的是,还想了解些东西。

“我和你一起吧,我也还没吃饭。”

“何茜茜你要出去啊!正好给我带份云吞。”几乎是芥兰的话还没完,上铺又传来止美的标志性喊声,这样喊完还不望看看对面桌前玩的投入的杜某人,“对了杜小妞,你也没吃吧?”

也不等回答便又嚷嚷,“两份,快去吧回来给你钱。”终于话说完,什么也不理的拿起个瓶子,扭开才大概看清是瓶指甲油。

“哦,好。”

何茜什么都不说只是点头应了,而且那答应时一点不快不高兴的样子都没有,转头对芥兰微微一笑打开门,“走吧。”

这个女孩的脾气,真的好的有些过分。

“芥兰你是义北的交换生吗?”

这个点饭堂也已经只剩些残羹剩菜了,所以何茜提议去校外的美食街,只不过比起餐厅更远了些。芥兰不熟自是没有意见,点头同意。

何茜的话就像是平常陌生人之间初见面的询问,没有什么不妥不对的地方,芥兰并不习惯天马行空的找话题,所以只是按照平时的性格回答着,“不是,R国。”

心里清楚衣伶不在自己要做的更多,既然何茜能聊点也就接下,路途不短总有机会。

“R国?可是你普通话很好一点不像哎!”何茜小小惊讶的说着,“那分我们寝室应该是我们班里的吧,你要是不熟悉明天我带你去教室。”

这个似乎很好心的女孩在得到芥兰肯定的简短回答之后像是又想起什么,总算似是热情的继续,“哦,对了我回去抄一份课程表给你,至于选修课你可以自己挑下。”

时间也不算很晚,北复的各处路灯却已经通通亮起,不愧是T国知名大学,很是舍得的全部都用太阳能路灯,不过不知道是因为冬季天气特有的沉郁,还是连日来的阴天让它没有足够的吸收能量,虽然开着但也不是特别的明亮,有些昏沉。

“那个止美刚才讲的死人是怎么回事?”有那么几秒无话的停顿,芥兰捉住机会状似无意询问着,但也许是多年练就的冰冷,即使是努力的让话语看起来自然,那特有的淡漠始终抹杀不去;不过此时这句问话本就是不能显特别的感兴趣,倒也有几分答不答随你的随意。

“其实……也没什么的……”何茜似乎有些为难,本不想说又像是想通,“是这样,前天的事了,那天实验楼晚上……有几点我也不知道,听说是保安寻楼的时候发现的,正好还是我们化学系所在的3号实验楼,当天晚上就来了好多警察,男寝离那里近,好多人都看到了。”

经过一个路灯下,芥兰看见何茜轻轻的缩了缩脖子,这是人在害怕或恐惧一些事情时不经意的小动作,了然天色昏暗讲起来难免也属正常。

“什么事儿想不开,女孩吗?”不动声色的问着,看出她好像不想再说,随意的猜测几个条件,一旦有错企图引起她的解说。

“不是,是个男的,而且不是自杀……”

果然,看来这个不经思考的猜测真的是一点也不沾边,清晰的听到何茜咽了口唾沫,明明很怕,但又还在坚持,“要是自杀也好了,听说是被害,一刀刺死,当晚就传到女寝这里,一个个拿着手机问情况,不过倒是有许多人昨天规矩的待在学校寝室,要么就是上下课三五成群。”

芥兰有些好笑,只是死一个人犯得着这么惊恐吗?不过也似乎明白为什么学校很是清静,大概许多人还在意的有些阴影。自杀的确好说,每年国际上完整或不完整的统计,学院里死亡事发频率最高的就是自杀,这些还可以解释为压力大之类,但是一场没有结案的他杀就不一样了,芥兰了然,以讹传讹这种事的威力,的确要胜过一杆猎枪。

不再询问的跟着前行,看来那个3号楼,有必要看看了。

夜浓重到划不开一痕方砚,一个轻巧的身影穿梭在有林无荫之间。凭着白天总结的记忆,找出那个3号实验楼的所在,当芥兰用暂测的最短距离到达的时候,却站在楼下有些怔愣,门,是锁着的。

实验楼是全封闭式的,和白天看到的教学楼双向边沿走廊有些不同,这种房子走廊应该是在里面,就像是宿舍一样中间一条过道。好在没太大难度,找到一层房檐攀登就轻松很多,夜这么长,一间间查看也无妨。一、二楼没有什么特别,除了一个杂物间东西多些,其他的都是教室,没什么不同,因为怕何茜起疑没有多问具体发现死人的房间,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因为本来来这里就只是为了感觉有何不妥。

缓缓的踏上三楼的台阶,忽然觉察到有些不一样,身后,有声音。芥兰很清楚的知道来者不善,先不说有没有可能是留在楼里的人或是巡夜的保安,二楼与三楼拐角有一个扫把放在那里,刚才走来差点撞到且特意的避开,猜测是黑暗有人碰到,那细小的声音只是微妙的一下,再细听就一切正常,可越这样越是可疑,因为有人在刻意隐藏。

将脚步放的更慢,继续上楼,耳朵不放过身后任何的响动,一切归于平静,踏上三楼最后一节石阶,迅速转身跳下,果然有一个比夜色更黑的阴影跃过,极快的消失在楼道局限的视线,那人会逃?芥兰已经知道应该不是想要对自己有所伤害,不过既然看见,不能放过。

直接从二楼翻出,却发现那团黑影已经在楼下朝着一个方向跑去,不假思索的跳下追出,眼睛死死的盯着黑影的移动,那人速度也不慢,本就占了反应快的优势,虽然芥兰一直不停,但还是在经过女生宿舍前小树林时丢失,再看不到那人的踪迹。

打开夜光腕表盖子,显示零晨,想来再没有可能追寻的到,芥兰只得慢慢跑向宿舍楼,从一楼窗台进入快步走回五楼寝室;是等寝室几个都睡熟才出来的,床上被子经过掩饰的覆盖应该没有人发现。推开门才走进去,却听着一阵动静,手上一紧全身防备,站在左侧下铺桌前不再动弹。

“谁在那儿?”

一声有些恐慌的低喊,很容易听出是何茜的声音,与此同时又是一阵响动,微弱的灯光出现,循着光源处却是止美的床铺所在,她和那个叫杜小妞的女孩一排住在右侧最里位置。

“什……什么?”

声音有些颤抖。

当芥兰借着台灯的光亮看清楚屋内除了认识的三人再没有其他人时,脑子很快的为自己找了个理由,手也放松下来,好在现在穿的是便服,不过仍旧没有放弃警觉。

“芥兰?这么晚了,你怎么在不睡啊!”

何茜眨着眼睛询问,似乎很是讶异,最先开口的是她,相比之下倒是芥兰更好奇她是怎么发现自己的。止美哪怕是睡眼惺忪也依旧不改她爱抢话的习惯,在何茜之后紧跟出声。

“又是你!你这人怎么老爱吓唬人啊!”话语大声,哪里还有刚才颤音的试探,仿佛是灯光的亮起给了她莫大的勇气。芥兰默默地观察着两人,拉着被子只冒出个头,止美夸张的只有双眼睛露在外面,仍旧还在呼呼大睡的只有杜小妞一人,蒙着被子看似香甜,这么大动静都没能吵醒她,难道真的睡眠那么深?

“恩,我有点口渴,打杯水。”

轻轻的走到桌前打开上面不知谁的水壶,象征性的拿起一次性水杯倒水,止美那边很快没有动静,一声“切”之后就是床铺动荡然后平静,何茜依旧很好心的说着“早些睡”,这几分钟不大的小风波很快过去。也许是报复性止美的台灯在平静之前被关上,芥兰还没来得及上床房间再次恢复刚走回来时的黑暗,放下手中纸杯攀上上铺,黑夜中的沉寂最容易激发人大脑的思考和运作,那个看不清男女的一团黑影,真的是恰巧消失在女寝附近吗?

第二天何茜真的如自己许诺的,把抄好的课程表给了芥兰,并拉着一起去上课,止美和杜小妞还赖在床上根本没起,更别提出门上课了。何茜显得很兴奋,一路上都微笑着同芥兰讲东讲西,若说介绍情况那也真的太过热情,不过真的让芥兰了解很多来不及也费事调查的东西。

比如杜小妞真名自然不是这个,本名杜雅,小妞这名字是止美给起的,美名其曰爱称,两人是中学的同学,一路过来关系很好。杜雅最喜欢的就是玩游戏,而且一个游戏玩到底,生活费也大多冲卡冲钱冲到游戏里;止美呢,就是喜欢逛街,各种衣服小饰品的买。

“虽然脾气大些但止美人还是很好的。”

末了,何茜还不忘再做个自己评价的补充,虽然这评价在芥兰看来真的水分很大,不值得一信。正讲得入神,何茜似乎毫无所觉有人靠近,但是芥兰在那个女生一出现就已经发现,却没有提醒只是望着,目标看起来不像是冲着自己,因为目光明显盯着身边这人,直到她走至面前。

“怎么,似乎某人很没有做贼的觉悟,还这么开心?”

长的挺好,就是这话实在刺耳。

何茜的声音戛然而止,呆呆的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女生,好像一时被人抽去了说话的能力,半晌,直到对方说第二句话时才回神。

“欧程说他不太想再见你,要我帮个忙拿回点他的东西。”

女生一脸的盛气凌人,何茜愤然的咬紧嘴唇,却最终止是起不了高调的一句,“你让他自己来找我。”

“何茜茜,要点脸吧,欧程怎么会喜欢你?把坠子拿出来!”

女生环抱着手臂的胳膊伸出一只,摊手朝何茜方向。芥兰站在一旁并没有插话,她素来不爱管闲事,不明头尾的闲事就更没有兴趣,再看何茜,已经是死死地揪着胸前的什么东西,嘴巴咬的更死。

“难道真的要欧程站在这儿让你丢够脸,你才肯死了你那个没点自知之明的念头?”

因为大声,路过的人纷纷朝这里张望,站立的地方恰好位于教学楼楼梯口,正值上课时间人很多不少,何茜的眼睛已经泛着亮光,芥兰倒真的担心她一个眨眼眼泪就会掉落,那样,才是真正的丢人。

缓缓解下的吊坠几乎是被连对面女生连拉带拽的抢过去,女生一声冷笑离开,留下连一句狠话都说不出的何茜,终于忍受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芥兰看到一眼应该只是个不怎么值钱的银坠子,也不明白何茜到底是为了女生的嚣张还是别的什么,劝慰不会,许久,才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对……对不起,我们走吧。”何茜一边擦着眼睛一边站起,声音有些压抑的沙哑,她连哭泣都是隐忍的几乎无声,饶是芥兰听着也觉得有些憋屈。

“越是软弱,别人越是欺负你。”

没来由的,芥兰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吐出这句话,只是看着女孩被欺负,有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像是曾经见过,又似为她懦弱而不忿,很少,有这种为一个才认识一天的陌生人波动自己的情绪。

“我……”说着,何茜刚休止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仿佛有着莫大的委屈,“我真的没有偷,那篇论文是我写的,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李紫露那里!”

芥兰不曾想过自己头一次上“学”,才两日遇见的事情就如此丰富,不用猜只看刚才那个女孩的嚣张也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重点在那个宿舍下与何茜争吵的男生吧。男女之情的芥兰不懂,不过很容易推理出事情似乎不如表面话语间的简单,一个说偷,一个说没有,想到一半再不想费太多精力在这种事之上,只是默默地听着身边这人断续的哭诉,刚才说那句话芥兰自己都觉得惊讶,冷静下来,还是秉承回‘闲事莫理,无关莫问’的宗旨,再不肯给一句劝慰。

善心,从那次溺水事件之后就开始渐渐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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