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州的西五里村,有一户姓谭的金银匠人,虽然常年与金银打交道,却是为别人做饰品,自己不曾挂金戴银,年届四十的夫妻二人,膝下无儿无女,过着男外女内,相依为命的清贫生活,看着别人家儿女缠膝,夫妻二人无法忍受无儿无女的家庭缺憾造成的凄凉和痛苦,眼看着年近四旬,二人心急火燎,天天盼着生养一个儿子为谭家传接香火。
他们听说在昆嵛山修炼的麻姑心地慈悲,总爱为人排忧解难,不少缺少儿女的夫妻到麻姑庵进香求子嗣,都抱上了娇娃娃,便双双爬山越岭到昆嵛山麻姑庵求麻姑帮忙,西五里村虽然离麻姑庵只有三十里,但山路崎岖,步步艰险,夫妻二人求子心切,硬是坚持一天一趟地到麻姑庵,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三伏数九,他们都一如既往,整整奔波了三年,深深感动了麻姑,麻姑找送子菩萨为谭家安排子嗣,菩萨翻阅生育册簿后,告知麻姑:谭家命中没有儿女,爱莫能助,不必费心了。麻姑求菩萨网开一面,通融一下,菩萨说:“此乃天条规定,我岂敢擅自更改?”
可是,有求必应的麻姑实在同情谭家夫妻求子心诚,三年如一日地不辞辛苦来麻姑庵进香祷告,捧出肺腑相求,历历在目,事事感动着麻姑,麻姑九上天庭求王母娘娘法外开恩,为谭家安排一个孩子,王母娘娘经不住麻姑再三乞求,便说:“先前,你多次夸奖赤蜂在你的桃园里恪尽职守,捉虫灭蝇,是桃园的功臣,可是,蜂没有成仙的先例,这样吧,让它转生为人,也算是对善有善报的褒奖,如果它能善始善终通过厉练,那就苦尽甜来,列入仙班。”
麻姑再三叩谢王母娘娘的大慈大悲。
一个明月高悬,银光普撒的夜晚,谭家夫妻吃过糠菜,相对长吁短叹之深夜,倒在暖烘烘的炕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朦胧中,他们看见麻姑驾祥云来到炕前,手持桃枝,桃枝上攀着一个戴红肚兜的胖娃娃,朝他们笑得天真可爱,麻姑笑盈盈地对他们说:“你俩本该无子,可是一生没有做坏事,虽然与金银打交道,却不曾掠得分毫,总是处处做善事,三年挚诚求子,感动了上苍,赐子于你们,我受王母娘娘之命,前来了却你俩的心愿,你们把儿子接过去吧。”麻姑说着将桃枝放在急于做母亲的谭妻怀里,谭妻惊喜地紧紧抱在怀里,高兴地喊道:“我的乖宝宝。”
丈夫被惊醒了,双双把自己的梦中情景叙说一番,竟是一模一样,夫妻相拥而笑,虽然是南柯一梦,但梦中得娃,心里还是慰籍了许多,去麻姑庵进香求子更勤了。
数月之后,谭妻觉得身子不大对劲,贫寒的家境没有啥油水吃,肚子却一天天大起来,她害怕自己得了什么怪病,胆怯地对丈夫讲了,丈夫听了后,围着妻子转了又转,看了又看,觉得是有了喜,高兴地说:“一定是麻姑那天送来的。麻姑办事靠谱。”从此,丈夫包揽了一切家务活,整天忙这忙那,乐呵呵的,满脸是汗,满脸是笑。
怀胎十月,瓜熟蒂落,谭家添了个大胖小子,取名谭玉,夫妻二人视谭玉为掌上明珠,美中不足的是这孩子是个瘫子,给谭妻脸上添了些愁容,丈夫安慰妻子:“有毛不算秃子,咱谭家总算有了后,只要好生抚养着,长大以后,给他买个媳妇,生儿育女,咱在西五里村就不至于绝户了。”
夫妻俩背着抱着瘫痪的谭玉四处求医,八方寻药,针灸药医,救治无效,吃尽苦头,从不放弃医治,总是抱着一线希望。
谭玉生来多磨难,却又多奇遇,六岁时掉于井中,竟端坐水面,未被溺淹;八岁家中失火,房梁烧落砸在炕前,熟睡的谭玉却毛发未损。
为了抚养这个中年得子,夫妻俩起五更爬半夜,不辞劳苦地忙活,为了孩子,两口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竟然积劳成疾,瘫痪的谭玉竭尽自己所能孝顺父母,深得邻居夸赞,在谭玉十岁时,重病缠身的父母相继去世,家里只剩下谭玉孤身一人,这时,谭玉不得不拄着木拐勉强走村串户乞讨,别看谭玉身子瘫痪,行动不便,可脑子聪明过人,每天除了讨饭外,总是闻着朗朗唱书声,一瘸一拐趋向前去,倚在学堂门旁偷听先生讲书,有的先生出于同情,也欣赏他的聪慧,允许他在学堂边上旁听,他高兴得忘记了讨饭,一味扎在学习上,吃百家饭的谭玉十四五岁时,就将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讲得头头是道,写的一手好毛笔字,尤以草书和隶体见长,做的一首好诗和歌词,出口成章,博得乡邻啧啧称赞。纷纷为他这个瘫子的遭遇鸣不平。
金朝大定七年,陕西道士王重阳来到昆嵛山,王道长习得一手好医术,他一边布道,一边为人们治病,尤其是医治顽疾,药到病除,真是妙手回春,颇得人们赞誉,求医者络绎不绝。
谭玉深憾自己瘫痪在身,不能做许多自己想做的事,虽然知道去昆嵛山的路山峰跌宕,崎岖蜿蜒,对于一个瘫痪者来说,简直不可想象,但他为了能干更多的事,毅然决然拄着拐杖踏上了前往的路。
路是人走出来的。但那时人员流动少,去昆嵛山的路尚不成形,更没有修路一说,一个健康人行走也艰难,况且谭玉是一个瘫痪人,他依仗拐杖,一步一挪,甚至爬上坡滚下沟,折腾的浑身汗淋淋,跌在一条沟里,撑着拐杖,费尽吃奶之力,怎么爬也爬不出来,累得他张口喘,仍在奋力向上爬,这时,一条长缨甩在他面前,他顾不得多想,一把抓住长缨,如同溺水的人在往下沉时抓到救命的绳索,他只觉得轻飘飘被拖上沟帮,举目一看,是一位道姑帮了自己,见道姑气质非凡,揣摸是传说中的麻姑,跪下便叩谢:“多谢麻姑帮忙。”
麻姑将谭玉搀起,说:“你怎知道我是麻姑?”
谭玉说:“麻姑总是救人于危难之中,在这人迹罕见的深山里救我的必定是麻姑。”
“你生来受尽磨难,身残偏遇坎坷,苦否?”麻姑怜悯地问道。
“苦难是人生的厉练,每过一坎,必有所获,我不怕。人生各有不同,现实地对待就是了。”谭玉说:“笑对生活比自寻烦恼好。”
麻姑说:“前方道路依然险峻,你好自为之吧。有志者,事竟成。”说完,将手中长缨一甩,离去了。
谭玉感激地望着轻盈走远的麻姑,转身继续赶路。终于在夕阳烧红天边云,映红昆嵛山时,一步一瘸地挪到烟霞洞,他望着洞额上苍劲的“烟霞洞”三个大字,揩汗一甩,喜上眉梢。上前叩响云雾缠绕,紫气横生中的洞门,良久,厚重的石门徐徐开启,洞里传出幽雅的仙乐声,一个头上挽着簪,满脸稚气的小道童踏着仙乐的节奏走出洞门,道童问明谭玉来意后,说:“道长正在修炼真气,不能停歇,三日后或许相见。”说完,施得一礼,转身回到洞里,随手将石门关得严严实实。
谭玉只好就近寻得一棵树冠庞大的老槐树下栖身,免得往返跋涉三十余里不是路的山路,吃尽苦头,却耽误了见王道长的时辰,他采来野果野菜充饥,风餐露宿三日后,谭玉一瘸一拐挪向烟霞洞门前,随着拐杖的点地声,石门自动渐渐开启,未及到门前,石门已经敞开,王重阳闻知后,欣然亲自到洞口迎接。
乍一见面,王重阳感到好熟悉的一张脸啊,眉头扭成疙瘩,也没有从脑海挤出关于这张脸的记忆,他一拍脑门,脱口而出:“仙缘,仙缘啊。”他意识到是仙缘所契,将谭玉迎入烟霞洞,双双盘坐于太上老子塑像前,推心置腹相谈至深夜,谭玉敬佩王重阳道学精湛,王重阳看好谭玉文学功底,他与谭玉边谈边施以疗法,月上西山,方同床而眠,闻鸡报晓,谭玉欲下床拄着拐杖为王重阳道长打洗脸水,竟然行走自如,顽疾痊愈,谭玉不胜欣喜,感叹王道长医术之高明,道术之精深。随拜王重阳为师,相随于左右,王重阳给谭玉起法名处端,字通正,号长真子。谭处端深得王重阳真传,悟性极高,道学造诣深厚,为弘扬道学著书立说颇丰,他对人生万物的参透擅长用诗词表达出来,所写诗词易读上口,道义尽含其中,是他布道别具一格的形式,深受人们欢迎,对繁杂世事他坦然处之,一门心思修真布道,充分展现出一代高道那“清静无为”的心态和对弘扬道教的执着,这在他留下的诗词中可领略一二,他在“游华山”一诗中写道:“粝食粗衣度岁华,白云高卧隐烟霞,心香福炷灵源起,定观莲峰十丈华。”
谭处端以渊博的道学南下广为布道,足迹遍布江南,留下许多为百姓治病施药的佳话,创建了全真道“南无派”,是全真道第三代掌教人,晚年居于洛阳朝元宫,一一八五年四月初一,谭处端对门人说:“重阳师与我有蓬莱之约,今将往矣。”说完,赋诗一首,枕臂而仙逝。其姿势与师兄马丹阳一模一样。一二六九年正月,元世祖追封为“长真云水蕴德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