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前500米的一个十字路口,大队锣鼓队,雨山头生产队、张旺生产队送粮的人们已经在等我们了。
我们一到锣鼓敲了起来,好像迎接我们似的。今天是安民大队第一天送余粮,谢大队长首当其冲,他一声吼:“开拔”!红旗舞动,彩旗招展,锣鼓喧天,一百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向采石开进。
刚到七点半,国库的大门打开了,出来了一个中年男子,三十多岁,虽肥头胖耳,但蓬头垢面,睡眼惺忪。
谢大队长迎了上去,他们握手说话挺高兴的。又出来两个人放鞭炮,长长的两挂鞭炮放了足有三分钟。
大队长向我们招招手,大家挑着粮蜂拥而至,大门外排着长长的队伍,那是别的大队送粮的。
张旺生产队在前面,拿号、抽样验货、过磅、入库、结账一切顺利。
雨山头生产队跟上验货不合格,他们与验货员说理,夏队长拽住那人不放说:“晒了三天,抛了三遍,这样干,这样饱满的稻子怎么就不合格呢?”
那人掙脱了夏队长,他说:“到西头水泥场上晒去”,夏队长不服又要拽验货员。
验货员对他说:“你再拽我,我就把你搞起来,晒去!”
夏队长无可奈何又找了谢大队长,谢大队长抄起一把稻子看了看,又噘了几粒,帮他们找人去了。
老半天谢大队长回来了,两手一摊说:“没用”。
大队长又抄起我们队的稻子看了看,又噘了几粒,什么话没说,带着他的锣鼓队回去了。
我看了这个验货员,二十多岁,光头大高个小眼睛,夹着钎不断地嗑着瓜子,两眼睃溜溜的。看他这歪着扭着的样子就不是正道上的人。
汪队长和钱副队长两双眼睛对视着,谁也不说话,我叫人快速买了两包飞马牌香烟揣在口袋里,又对排长嘀咕了两句话,他笑着点点头同意我的方法。
那个光头来了,两个队长各递上一只香烟,他左手接着放在右耳上,右手接着放在左耳上。
这个光头以娴熟的动作将钎戳进袋子里又拉出来,然后把钎槽里的稻子朝后一甩,轻声地说:“晒去”。
汪队长凑到他面前问:“同志,你说什么?”
此人提高了嗓门说:“晒去”,甩手走了,声音特尖。
两个队长楞了神,木桩似的站着。
排长跟了过去,稍远一点了,排长拦住了光头和他说话。我急步上前,紧握双拳,朝着那光头太阳穴下面的部位,左右各一拳,猛打了上去,此人立马倒地。排长按住他两只胳臂,我弯下腰,看到他眼球朝上翻着,没有再动他。
没一会功夫,他的眼球放下来了,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一鼓劲试图爬起来,我一脚踏在他的小腹上,问他“稻子合格不合格”,他点点头。
我和排长放了他,这小子站起来后,脸上胀得通红,两眼放射着凶光。
我看这小子不是省油的灯,便斩钉截铁地说出了一个字:“嗯”!
他一看我个头不高,其貌不扬,文不像秀才武不像兵,但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却高大魁梧,此二人两边夹着,于是他收住了凶光。
我给了他一包香烟,把号码给了他,他顺坡下馿说:“都是朋友何必呢”,他说着就签了名。我们到了这边过磅、进仓、拿钱一切顺利。
我们虽然把粮如数送到国库了,但是我与验收员打架的事并没有完。第二天早上我正准备上班去,丹丹急匆匆地赶到我家。
丹丹见了我劈头盖脑地问;“涛涛,你怎么回事,外面传遍了,说你在粮站打死了人,都被逮起来了,要公审重判了。”
“你从哪儿听来的,有那么严重吗?”
丹丹急促地问我:“那你确实打了人”?
我点点头,她又问我:“严重吗”?
“我把那人打伤了”,我干脆说重一点,让你们说去,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家里人听说我打伤了人,一起围过来问这问那,妈妈说就凭你还打伤了人,她摇摇头说她不相信。三弟郑重地说:“大哥,你赶紧跑吧,公安局的人马上就要来。”
丹丹哭着说:“涛涛,我老早就对你说过不要抛头露面,不要逞英雄,你偏偏不听,你能往哪里跑。”
妈妈笑着说:“他是读书人,怎么可能把人打伤呢,不要听他胡吹。”
父亲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长木棍,他双眼圆睁说:“哪个来我就打死哪个”!奶奶笑着说,量他不敢进我们家。
我对丹丹说:“你在家歇着吧,我上班去了,中午回来再说吧。”
丹丹认真的说:“不行,我陪你一道去。”
在路上我问丹丹怎么不去上班,她说今天是星期六,就一上午的班,请王老师照应着。
她很生气地对我说:“你这边有事,我能有心事上班吗?”
“丹丹,我连累你了。”
“都这时候了谁跟谁”,丹丹哽咽着说。
“好感动耶,丹丹,如果我真的蹲监狱了十年二十年的,你就别等我了,找个人嫁了吧。”
丹丹失声痛哭,她说:“你个乌鸦嘴,滚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