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征是上面抓得最紧的一项工作,早稻登场后,人们已经把公粮缴过了,就好像现在交税,土地是国有的,农民种地必须交税,交多少粮根据土地面积计算,这是上了法律条文的,不交公粮是犯法的。
我们都自觉交公粮,早早地,高高兴兴地交了,就好像完成了一件重大的任务。交了心地宽广多了,感觉无愧于党,无愧于政府。
秋季交余粮我们心里同样高兴,交余粮政府给钱,给多给少我们不在乎,因为这是政府给的。
我们也不需要知道哪个粮有钱,哪个粮没有钱,更不需要知道给多少钱,我们心里认为队长掌握就行了。倘若有人问起,队长就说:“这不是你烦的神”,那人自找没趣默默地走开了。
一天我在花园生产队办公室做账,从窗户里看到钱副队长和几个社员在稻场上晒稻子。那场稻子晒了三天,第四天抛稻子,就是在风口,用千抪将稻子抛向空中,风把痹稻吹得远远的,饱满的稻谷落在脚边,那一堆稻子抛了一遍,又抛一遍,可谓已晒干扬净,颗粒饱满。
我知道这是留作交余粮的,钱副队长累了,他坐在稻场边上的石头上休息。我想他可能要闭目养神,好好歇一会。可是我想错了,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堆稻子,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一会儿他又站了起来,走向稻堆,抄起一把稻子看了又看。他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又重新坐回到石头上。那旁边还有一块石头,我走到那里坐下了。
我叫着他:“钱队长”。
他说“没事,对政府要真心。”
这位老农民今年四十多岁,解放前他家没有田,租种地主家的田,收获交租后所剩无几,整日整日挨饿,他兄妹十三个,饿死九个。
解放了穷人过上了幸福生活,他们全家感恩共产党,听党的话,在集体田里干活不怕苦不怕累,他和老大分别担任张底生产队和花园生产队的副队长,老三是退伍军人。钱副队长的老伴是共产党员,生产队的妇女队长,他的妹夫是大队党支部副书记。这一个家族是共产党在这一块地方的中坚力量。
钱副队长告诉我后天就送粮了,他说“今年送粮不同于往年”,我等着他说下去,他笑笑不说了。
“阿呀,钱队长你就别卖关子了,说吧。”
他笑着说:“集中人力,联合送粮,大张旗鼓,向党报恩!”他说着说着便哈哈大笑。他笑得呛了肺,不停地咳嗽。我为他轻轻地捶背。
我又问他:“队长,你别激动,此话怎讲呢?”
“几个队同日同时集中所有劳力一道送,大队配合打彩旗敲锣鼓。”
“了不得,太了不得了,队长,我也参加送粮!”
“那好,你挑不动呀。”
“少挑一点也是一片心意啊!”我一再坚持着。
钱副队长最后说:“我们队有板车,有人在前面拉,你在后面推就行了。”
太好了,众人送粮我在其中。
那天早上七点钟装篓装袋一切就绪,汪队长清点了人数,三十二个人,除留下三个人外一个不少。钱副队长说:“挑担子的在前,拉板车的断后。”
汪队长大吼一声:“出发”!他挑起担子大踏步地走了。钱副队长紧随其后,社员们一个一个地跟上,我与排长拉着板车快速靠拢。正是:一马当先,万马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