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朴拨着算盘珠子算仁珊离开的日子,刘掌柜疾步进来,说:“东家,保安团的团副带着人坐在大厅里不肯走,说再不给保镖费就不能保证苏家的货平安出东浦。看这架势李二杠这回真不肯通融。”
苏若朴急问:“李大掌柜呢?不是请他先从别处拨一些应付过去?”
“李大掌柜说处处都要用钱,根本转不开,让你想想办法。二少爷,他这是逼你就服软呢!”刘掌柜看着忧心忡忡的苏若朴,有些气愤地说。
“没办法,我去找他。”苏若朴霍地推开手边的算盘。
刘掌柜赶紧拦住他:“你这一去,以后可就更拿不住他了。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哪还有什么办法?柜上已经三个月没给伙计月钱,洪掌柜现在掌不了事,林场全凭姚小四,他那里根本就一分都拿不出。再这样下去就都乱套了。”苏若朴一拳砸在桌上,丝毫不觉得疼。
刘掌柜蹙眉说:“酒坊账上倒还是有一点儿,可是李大掌柜定过规矩,超了五十块大洋的账必须经他核准,账房是李大掌柜亲派的人,没有他的话,我根本提不出钱来。”
两人正在说话,就听外面吵嚷声一片。一个家人进来报告:“添锦坊的掌柜领了好几个掌柜的,都是林场和云霞坊的债主,已经进了大厅等着见二少爷呢!”
苏若朴恨恨地跺脚:“这些人,真是雪上加霜,屋倒众人推呀!”
刘掌柜讶异道:“我上次已经跟他们讲好年底清账,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二少爷,得赶紧把他们敷衍走,要是惊动了老太太就不好了。”
“已经惊动了。”苏老太太扶着丫头的手走进来,苏若朴忙上去相搀。
老太太搭上他的手,瞥了一眼刘掌柜:“这么大的动静还不让我老太婆知道,当我是泥胎摆设呢?什么事就慌成这样,跟着我,走!”说罢昂首挺胸率先往前厅去。
老太太走到门口,拐杖在地上一顿,立定脚步。
债主们正吵闹不休,说什么的都有,听到声音往门外一看,顿时没了声音。
苏老太太也不说话,也无表情,威严镇定的目光朝厅里扫视一周落在正中间的太师椅上。她目光所及,人们都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不敢再发一言。苏老太太由丫头和苏若朴扶着目不斜视地款步而行,坐在太师椅上的团副约摸三十七八,两道扫帚眉,一道刀疤从太阳穴延伸到嘴角,把嘴都带得歪向一边,翻出两颗黄牙。他正跷脚喝茶,一手在桌上把军帽绕得团团转,起初不以为然,可是苏老太太与他隔桌坐下,目光并未瞥他,他却觉得如芒刺在身,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苏老太太走到正中坐定,朗声道:“各位相与乡亲,各位同仁,请坐。”
人们稀稀拉拉地朝她问好,却谁也没有坐下,十几双目光盯在她身上。
苏老太太肃颜道:“自先夫恪恒公起,与东浦的各位商家既是乡亲,做买卖、谈交易也有几十年交情,也没见过各位一齐光临的。老身知道,各位前来都是听说我们苏家要败了,怕蚀了本钱前来清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