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呢？二少奶奶，你想想，奶奶不疼，亲爹不爱，谁还敢奉承？家里的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碟儿的，一来二去也就怠慢了大房，一心去巴结二奶奶。大太太跟小姐不知道受了多少窝囊气，要不是李家那边帮衬着，更过不下去了。大太太咽不下这口气，说你不是看不起女儿吗？总有一天我得让你瞧瞧，女儿比儿子还强。所以一直拿女儿当儿子养，大小姐小时候是在李家的私塾里跟表兄弟们一块儿念书，后来又学做买卖。常老爷身体不好，大少爷还小那几年，大小姐帮着料理家里的生意，果真是比男子汉还强。”
仁珊好久才从同情大嫂的感慨中回过神来，她疑惑的望着小蓉：“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蓉似乎知道她有此一问，坦然道：“我以前是常家买的丫头，后来卖给苏家的。”
仁珊怔了下神，她猜想小蓉跟常家应该有些瓜葛，却没想到是这样，看来小蓉的身世也甚可怜。她关切的问：“小蓉你——你铺床吧，我困了。”
小蓉轻笑，说：“少奶奶是怕我想起以前的事发窘？其实也没什么难为情的，我爹是个赶脚的，爱喝酒又爱赌钱，我娘就是他赌钱赢回去的，我两三岁的时候又让他输给别人了。为还赌债把我也给卖给人贩子，学着耍把式卖艺，后来就让常老爷给买去伺候二太太。后来又把我卖给苏家。”她说起自己的身世来侃侃而谈，一点也不见悲戚之意，仁珊听着却心疼无比。她想起自己也是无家可归，听人使唤，幸运的是自己遇到的是何家。有了相似的经历，更加同情小蓉。怪不得小蓉的话里对常可贞有许多同情和敬佩，可是平时为什么又好像对大嫂很不满，她是伺候二太太的，想来也受了大嫂不少气。她拉起小蓉的手，动情地说：“妹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以前把一辈子的苦都吃完了，后面都会顺顺当当的。你放心，你定能找个好人家，体体面面的嫁人过日子。”
小蓉眼神盈盈地望着她，忽然目光一黯，避开她的目光说：“我去铺床。”
看来真是触动她的伤心事了。仁珊自觉有些冒失，说：“我去解个手，我拿个亮儿不用你陪着，你铺好自己先睡。”小蓉也不答应，只顾翻动着被褥。
马拴在槽上，车子停在当院。知道是车夫睡在里面，仁珊提起裙角，放轻脚步走过去。返回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往车上看了一眼，却发现车帘半垂，车里空空如也。这家伙上哪儿去了？小蓉分明说今夜是他值夜。她到马棚、水缸后面、花架子下看了一眼，都没有人睡过的样子。找不到人不由得心里发慌，赶紧往回走，想要去西房找苏皓和押车的问清楚。刚走到院门，一个人影突然闪出来。她险些惊呼，看清这人脸面硬把这一声“有鬼”给忍在嘴里。
“找我？”
“谁找你了。”看到他站在眼前，仁珊心情反而放松了，翻了个白眼就往回走。
老七身子一侧挡住她的去路，笑咪咪的问：“不是？”
“就不是。”她板着脸，“起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