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微弱的惨叫石破天惊,把她浑浑噩噩的神经惊得猛烈跳动起来。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四下寻找,发现自己摔下来时膝盖砸到的枯草之下露出一只脚来,还是颤动着。
有人,还是活人!
老七!
她突然惊喜起来,飞快地扒开厚厚的枯草扔到沟外,一个浑身是伤、满脸是残血黑灰已经辨不清面目的人出现在她面前。那人身上盖着一件已经不成样子的军大衣,两只眼睛勉强睁起。目光相触时,两人同时轻呼。
不是老七,却是狗儿!
“狗儿!”她爬过去叫着他的名字,惊喜中混着失望,又带着几分挣扎的希冀。
“善儿。”狗儿的嗓子里已经发不出声音,只用口型叫了她。
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一个活人了。“是我,是我!”看着虽然伤得甚重却庆幸还活着的狗儿,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滚落满脸。
“你……”狗儿干裂的嘴唇里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来找他。他呢?”善儿迫不及待地问。
狗儿摇摇头,嗓子眼儿里只有几声嘶哑得难以辨别的沙音。
希望再一次落空,她几乎要撑不下去。可是刮面如刀的寒风让她很快清醒过来,不能在这里消沉,老七可以继续找,狗儿却还需要她。
她揭开狗儿身上的大衣,看到他右胸、右腿都裹着纱布,却已被血浸透,身上也污烂不堪,想到老七,心里更如刀绞。忍着心痛,她从包袱里取出干粮、水壶,掰得碎碎的馍粒放进狗儿嘴里,喂下两口水。狗儿吞咽得费力,咳嗽把胸口的伤处震得又渗出新的血丝。
“还要!”他急迫地说。
“不能这么吃。”她把东西收起来,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把狗儿弄出来。狗儿虽然瘦,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以自己现在的体力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他背出来或者抱出来的。在这战场之地,附近老百姓早已跑得精光,肯定是找不到人来帮忙。
怎么办?
她想了片刻,爬起坑外找了几根树枝扎成担架,一头垫高,把狗儿拖到上面捆好,拿石头一点点垫起来。直到两头都垫平,才把狗儿连同大衣一起拽到平地上。
狗儿的伤非常严重,几下轻微的颠簸已经让他疼得死去活来,更别说行走。她把担架挂在肩上,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善儿,别管我了。”狗儿攒了半天力气,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没精神说废话,别浪费我的力气。”她咬牙抓着身旁的灌木,弓着身子一点一点地往前挪。
狗儿想再说话,却攒不起力气来,只能闭了眼躺在担架上,两道泪顺着眼角流下,冲出两道痕迹。
绕过山坡,山后有一个小村子,她就是从那边过来的。她拉着担架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走到一里之外的村子,在空空的村落里找到一家还算完整的房屋,把狗儿的担架搁在炕沿上,俯身扛起另一头手撑着地一点点托起,放到炕上,安顿好。
做完这一切,她也累得几近虚脱,倒在他身旁一动也不想动,身上、脚上、肩上,浑身没有一处不酸疼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