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生平第一次看到战场时,那种惨烈到不忍卒睹的血腥和残忍震碎了她所有的神经。一脚踩下去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衰草之下居然是一只黑红斑斑的残手。她瞬间被吓傻了,回过神来才是一声尖叫,想要转头逃跑,却腿一软坐倒在一具残缺的尸体上……
恐惧攻占了所有的意识,内心的崩溃激发起一阵阵的呕吐,她连滚带爬地企图逃离这片血与火包裹着的山坡。爬到一半时,她才突然想起,自己不是来逃跑的,而是来寻找老七的。
她为自己的逃跑而羞愧,为自己的胆怯而脸红,老七,在恐惧面前,我居然把你丢在脑后。她相信,如果易地而处,老七是绝不会像自己这样没用的。她多想能易地而处,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他……重新鼓起勇气回头,像行走在一场噩梦之中,她不知道,不知道她的老七会不会也在这些残破模糊的血肉中,不知道她的老七是不是还给她留着最后一丝希望,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说过,让自己要等着他。
不是,还好不是……
梁城方向隆隆的炮声隐约地传来,梁河上的水纹也因此而改变形状。她的手已经染上了红的、黑的、黄的,指甲缝里也是各种颜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她这样翻着,翻着,想要把每一个躺在这里的人都看清楚,不敢放弃丝毫的线索。
月亮升起又落下,初阳再次刺破眼前的黑暗,把她从朦胧中惊醒。
手挡着亮得毫不容情的阳光,她朝天边望了一眼。
这是今天的第一缕霞光,撕碎了重重的阴云迸发而出,把眼前的惨景****裸地暴露在她面前。前一天已经看到麻木,睁开眼的一瞬,她还是再一次想逃走。烧焦的臭味和无处来在的血腥气似乎更浓重了,她扶着靠在身后的半截枯树桩慢慢站起来,继续翻找。
从天亮找到天黑,整片山坡所有的地方都找遍,没有任何线索。善儿坐在斑斑暗红的雪窝里无声地哭起来。风割雪划,脸上已经没有痛感,眼泪如同冰粒样冷得透骨。
老七,你在哪里?你在这片河滩上,还是已经被人救走,逃出生天?
如果不在这里,又在哪里呢?
茫茫的原野黑、红、白和灰色的土地搅在一起,斑驳得如同被剥落漆皮的描画,看不清本来的样子。森冷的河滩除了风声和流水声,再也没有什么声音。她再怎么哭,也没有人来安慰她、逗笑她了。
那个曾经给她温暖的人,已经不在身边。
你去哪里了?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不,你不会。你算你真的不要我,我也要你。我要找到你!
背好包袱,拾起一根被烧得通体发黑的树枝,她使劲一撑,朝坡上走去。
每走一步,踩在血泊之中都像是踩在他的血肉上一般;每走一步,都像是离开远了一步。眼中不再流泪,心却在流血,她走得艰难而缓慢。
走到坡上的一道沟时,她已经没有力气跨过这道只有两尺余的土沟,失足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