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穆沉闷的大厅里久久回荡的哭声渐转低沉,最后在众人准备稍舒一口气,放松一下紧绷的心弦时戛然而止,非但没人觉得舒服,反而心又被更用力地拧紧似的,胸口发闷。
常可贞拿袖子拭尽眼中残泪,慢慢站起,仇恨的目光从在场每个人的脸上缓慢而深刻地划过,最后定定地盯在苏老太太的身上,向前重重地踏出一步。常可贞依然是那个常可贞,周身却散发着与往常迥异的气场,无比强烈的恨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炽烈得刺痛所有人的眼睛,让人第一反应就是要远远逃开,否则下一刻就会被它吞噬。看出她面色不善,苏老太太攥着拐杖龙头的手指蓦地收紧,几个丫头被她赤红的眼睛吓得直想往后缩,苏若朴快步挡在母亲的面前,小芙则紧紧握住苏若俨的手,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常可贞看着眼前的面色肃然的老人,嘴角突然勾出一波讽刺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带着浓浓的凄凉和决绝,尖刺一样扎得人心脏猛力收缩。
与此眼神不相称的,她说出来的话音却轻描淡写,仿佛闲话家常:“给你儿子下毒的就是我,我不但给他下毒,还不让大夫说出来,就这么让他半死不活地躺着,我心里就说不出的高兴;在你生病的时候,不让你醒过来的也是我,你一天不醒过来,我就是苏家的管事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名正言顺;再往前说,挑拨你和你儿子关系的也是我,我变着法儿让他跟你顶撞,使你们母子疏远,把苏家的生意做黄,让你恨铁不成钢,就算是不亲眼去看,在墙外听你摔东西的声儿,我心里就说不出的欢喜。”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每说一句,眼睛都亮一下,飞扬的神采,仿佛在讲一件伟大的成就。苏老太太脸沉似铁,森然道:“好,你总算说实话了。”
“不止如此呢!”常可贞脸上的笑意益发浓起来,声音中也透着说不出的喜欢,“我还故意高价进劣丝,让云霞坊自砸招牌,再把苏家的大客户介绍到常家去;把粮店、茶庄、酒坊的生意都搞砸,让你儿子把钱都投到扩建店面、广布网点上去,再等苏记尾大不掉、资金周转不开的时候提醒他去砍林场的保命老林子,拔掉苏家最后一张底牌。”
“你!居然都是你做的!”苏老太太气得手脚冰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口中再说不出话,小荷忙抚胸帮她顺气。好半晌,她缓过气来,怒瞪着常可贞,恨不得扑上前去,狠撕面前的这个蛇蝎女人。自己和去世的丈夫几十年的心血苦苦建立起来的苏记,孤儿寡母苦苦支撑好不容易才挽救下来的苏记,自己视作命根子的苏记,曾经是多么辉煌,却在自己的注视之下,一点点走向没落。原以为是若俨不善经营,再加上时局动荡,人心不稳,生意难做。到今天才知道,苏记走到今天的地步,真正的原因居然是这个女人的算计之中!自己亲自挑选的儿媳妇,便是一刀刀宰割苏家的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