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这次头也没有动，像是一尊雕像，似乎根本没听见他的话——或者听见跟没听见一样。孙二牛着恼，知道是自己人也不合动手，眼睛一转，从兜里掏出一颗蚕豆来，照着青年脸上打过去——便是他恼了也有名目，自己是好意请他吃豆，不过是失了手。
“啪！”
轻响一声之后，青年仍然端坐马上，雕像似的，只是原本挂着的马鞭拿在了手里。一股冷风灌进来，孙二牛赶紧闭上张大的嘴巴，规规矩矩地坐好。这一下他可看得清楚，那颗蚕豆将要碰到脸上时，被那个毛头小青年手里的鞭子抽中，只一闪便不见，不知道是碎了还是飞了。田大勇却没看清楚来龙去脉，见他老实不招惹人了便也不说话，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炒熟的南瓜子来磕。走在前面的国字脸镖师却回了头，瞅了一眼小青年，那青年立刻心虚地低下头不敢跟他目光相接。国字脸的目光冷冷地划过孙二牛，他打个激灵，连赔笑也不敢，怯怯地往田大勇身旁挪了挪。
国字脸抬头看了看即将进入的大山，向宝根叔询问：“前面是什么地方？”
“佛头岭，外狐沟。”宝根叔似乎知道他们的来历，吐了一口烟气儿，对这个小着自己三四十岁的青年的不礼貌没有丝毫介意，语气很友善。
佛头岭其实是个很宽泛的地名，整个东浦县大半的山都属于同一山脉，横跨三县的这一条山脉在东浦县就叫“佛头岭”，它的主峰便属于苏记林场，也叫“佛头岭”，剩下其他的山头丘陵沟壑便各有名字，比如苏记林场的“佛指坡”、还有眼前的“外狐沟”。
听到“外狐沟”三个字，国字脸脸色一凝，抬起右手做了一个手势，身后不远处的随从见了，也做了同样的手势，一个个传下去，不一会他的三十个随从便都传达下去，无声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至于他们到底整理了什么，苏家的伙计们却看不出来了，总之看上去还是这个样子。
“准备进沟了。”宝根叔也扬声说了一句，苏家的伙计也开始整理——裹紧皮袄、绑紧帽子，把自己窝得更暖和些。
一行人正要进外狐沟，突然队伍后面的一个伙计喊道：“着火了！”
一时众人的目光都向后望去。
三团如血的烈焰并在一起在十几里外直冲云霄，夹带着浓浓的黑烟照亮了天空，在它的强光之下，东浦县城里的烟花都黯淡无光。
“是河边仓库！”
又有人惊呼。
这时队伍微微骚动起来，苏家伙计开始窃窃私语，就连宝根叔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映着红红的火光都掩不住的苍白。现在这个时候正是一年中商家最忙的时候，绝大多数的商家都是搬空了仓库往外卖货，像云霞坊这样往里面囤货还囤了这么多的，怕是全东浦也找不出第二家来。他们都知道，云霞坊从常家吃掉了足够两三年用的生丝，除了这次他们带出来的货，剩下的为了避火都存到了临河的仓库——还都是他们这些人去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