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河滩,直望出去视野开阔,清晰的火光在狂风中舞动着,似乎要扑过来一般。所有人的心都是一沉,云霞坊怕是完了,甚至有人开始低声咒骂、沮丧地哀叹。
国字脸盯着火光看了半分钟,对宝根叔说了简单的一个字:“走。”声音不大却清楚而威严。宝根叔从自己的情绪中拔除出来,看到他冷冷的目光顿时明白,即便是现在回去救火也来不及,留在这里看更是徒增烦恼,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走,他们这支队伍有自己的使命。他迅速抬头,站到车辕上,冲后面的伙计喊:“看也看不出什么来,走!”
有人反问:“要是丝库怎么办?咱们不去救火?”这样的话立刻便被人驳回去:“要是丝库还来得及吗?”
于是,没人反对,队伍进了外狐沟。因为看到的这一幕,大家心里都格外沉重,在漫漫冬夜寂寞的旅途中,居然没有人再聊天说话。虽然没有人说话,但进入到外狐沟之后,所有的人都打起了精神。外狐沟之所以叫“狐”沟是因为之前道路屈曲狭窄,只有狐狸、野兔这样活动灵活的动物才能来去自如,现在虽然修了路,却也仅能依着地形拓宽整平些,容得下两辆马车堪堪错过。所以进了沟里,车队由两车并行改成一队独行,整个队伍拉长了一倍。两山夹缝里的路收窄,风自然也被挤压,因而格外凛冽遒劲,刮面如刀,而外面刚刚的星光、火光、烟花,一切光亮也都被高山所阻,整个外狐沟里阴森漆黑,除了他们的车轮声、马蹄声,便只听得见尖利的风声。
沉闷、压抑、寒冷压在人们的心头,谁都绷紧了弦。
便在这时,沟口突然出现的一堆大石便如同一只无情的手掌,打掉人们手里的最后一盏希望之灯。
路被堵了,巨石黑黢黢地稳在面前。
“警戒!”国字脸简单的两个字,马上的青年整齐划一的跃下来,靠近车旁,而伙计和车把式们则跳下车抱着头靠路旁依着山石躲起来——这是他们出门前“国字脸”对他们下的唯一一道命令。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一声枪响撕开了沟里的宁静面纱。两旁的山坡上同时响起枪声。国字脸和他的青年则飞速把所有火把往雪地里一戳,熟练地滚开隐蔽起来。
没了火光,外狐沟整个陷入黑暗之中,枪声也随之稀落下来。
“哪一道的兄弟在走镖?报上字号。”山坡高处有人高声问话,回声一遍遍地传入耳中。
“无字无号,梁城走镖。哪条道上的在这儿做买卖?”国字脸的声音不知道在哪里回答。
“三道沟、孟家寨,联字号的买卖。既然无字号,留下东西,放你们过去。”山上的声音益发得意。
“你姓王还是姓陈?”
“啊哈,我姓陈。”山上的人有些惊奇,虽然他们叫“孟家寨”当家的却不姓孟,而姓“陈”,这些年来一直被叫外号“孟刀子”,真正姓氏并不有多少人还记得,被一个无名小子叫出来,颇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