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带着苏家的几个伙计，赶着两辆马车趁着夜色出了前河镇。
仁珊站在门口，望着浑浊灰天中模糊得看不清面容的月亮站了许久。苏若朴回来见着她，一愣，问：“你怎么起来了？”
“睡不着，看看月亮。”
她转身进屋，苏若朴对跟过来的苏栋低声吩咐了几句，自己也跟进去。她坐在炉子旁烤火，他便也拽过一个小凳子在她身旁坐下，问：“怎么了？你不高兴？”
“没有，哪有不高兴？你让苏栋干什么去了？怎么大半夜的还不让人家睡觉？”她随意地拨着炉膛里漏下来的灰，那火星一闪一闪的，像一颗颗可爱的宝石，让她有一种想拿指头捏起来的冲动。
苏若朴顿了一下，说：“哦，没什么，我让他收拾收拾老七的东西。”
“收拾东西做什么？他不会回来了吗？”仁珊看着他问。
苏若朴被她慑人的目光逼住，半晌才说：“苏栋是老七收的徒弟，老七走得着急，让他帮着收拾一下也不况外。”
仁珊心一沉，徒弟。
她心里冷笑了一声，起身上炕，说：“我睡了，你坐着吧！”
“善儿！”苏若朴站起来，看着她的背影说，“你今天跟我生分了。”
“还跟以前一样吧？以前咱们也不是很熟。”她继续上炕，把斗篷披到棉被上，自己钻进去。她出去的时候就没穿罩衫，也不用再麻烦脱一次。
苏若朴在地上坐了一阵，给炉子里添了煤，却没封火。外面的寒风抽得厉害，火烧得很旺，气流涌动间发出呼呼的声响，就像是外面怒吼的朔风。
听到苏若朴在身旁躺下的声音，她觉得更冷了，不知道是两人中的哪个从外面带回来的冷气，一直暖不过来。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一点皮都不许擦破，要不然，要不然……她这样想着，手攥得紧紧的，每个关节都生生地疼起来。
“善儿，你还因为大哥的事情生我的气，对吧？我说话的语气太冲，你不要放在心上。人家都说发脾气冲着的都是自己人，果真是这样。”苏若朴在她身后轻声说。
她不想回应，此时的苏若朴让她只想逃开。几个月了，她已把这位彬彬有礼的苏少爷当成了自己的朋友，现在终于有些醒悟，身份不同的人是不能做朋友的，因为所处位置不同，想法也不同。可是她讨厌这种不同，让她觉得这世上怎么这么脏呢？
身后微有声响，苏若朴再开口时，居然就在她的耳边。
“善儿，我的难处你都知道的，能走到这一步，实在是不容易。你也体谅体谅我。”
说话间，苏若朴的气息就在耳畔。她闭了眼睛装睡，一只手隔着被子搁在她的肩上轻轻摇了一t下：“别生气了，行吗？”
苏若朴的动作让她有些愕然，再也装不下去，她一回身坐起来，恰巧跟他面对面。觉得距离近了，她想往后挪一挪，苏若朴握住她的肩膀恳切地说：“善儿，我是真心道歉。”
她看到他眼里的诚恳，却也知道他诚恳的只是道歉而已。她吁了口气，平心静气地说：“苏少爷，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太累，想早点儿休息。天儿也不早了，咱们有事明天再说，成吗？”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苏若朴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唐突，却不想这样松开她。他说：“苏家这么大，除了母亲，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如果连你也不明白我，那我这么撑着，就连一点儿意思都没了。”
“你的话说重了。”她掖了一下耳边滑落的碎发，“我只是个临时来帮忙的‘戏子’，你太高抬我，我承受不起。”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手，苏若朴看了她半晌，终于缩回了手，说：“睡吧，这事儿过去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