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用不用苏栋,姚小四是有犹豫的。上回要不是苏栋半路报信说二少爷要上岭去卖树,他也不至于着急忙慌地赶回去,反倒让洪掌柜截走了药材款。这事吃了个哑巴亏他心里一直耿耿于怀,对苏栋的言辞也不禁打了个问号。刘二领着苏栋进来的时候,先说了一通苏栋在二少爷处受到的不公,又假模假样地求他指点迷津。他先是照例不冷不热地寒暄了一番,又试探着盘问几句,就是不往正题上引。刘二锅着有些耐不住性子,想说话,却被他一眼制止。苏栋倒是没什么异常,只是眼中热切,拐着弯儿的问自己能捞着什么好处。
想要钱就好办。
姚小四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如果苏栋义正辞严地指摘苏若朴的不是,或者只是表表忠心,他就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人都是有惰性的,改变是对某种需求达不对满足时迫于无奈而做出的妥协,无所求的人是不会无缘无故做出改变的。只要他有所求,那就有利益驱动,也就有了改变的合理性。现在苏栋的需求就是好处。他一直眯着的眼睛终于睁开,把手里转着的两个核桃停下来,走到苏栋面前上下打量着。
苏栋被他看得更加不安,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先是看了他一眼,又有些胆怯地低下头去。
“平时不是嘴挺溜的?怎么今儿不说话了?”姚小四拿捏着掌柜的架子,带着鼻音的几句话颇有老佛爷训群臣的派头。
苏栋脸红地说:“姚掌柜,我嘴笨,你别拿我开涮。刘二哥说你能给我指条明路,我就来了。要是您不待见我,我就走了。”
久也不见姚掌柜发声,他咬咬牙,果真转身就走。刘二急道:“兄弟别介,姚掌柜,你说句话呀!”
姚掌柜只是冷笑不语。
苏栋一只脚迈出门槛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心一横,另一只脚也紧接着迈出去。
当他走出两三步远的时候,姚小四在后面扬声道:“苏栋兄弟,等等!”
苏栋定住步子,一回身,却见姚小四满面春风地跟出来,拉住他的手笑道:“兄弟年轻火气也旺,我不过开个玩笑,还真走了。”
苏栋说:“你是大掌柜,我不过是个小卒子,不敢跟你开玩笑。我还是走吧,这不是我来的地方。”
“说哪儿的话!小后生,真是小后生。走,进去说。”姚小四呵呵笑着,也不容他分说,径直拉着他进了内堂。苏栋脸色有些尴尬,半推半就地跟着进去,听他的指派,在一张椅子上坐了却不说话。
姚小四笑说:“苏栋兄弟在山上的时候就能说会道、脑瓜子好使,跟了二少爷以后出里往外的,更加了不得了。我这也不过是小心从事,你也知道,对方现在势大,万事得小心不是?”
刘二半真半假地埋怨道:“姚掌柜你也忒小心,现在是咱们势大,‘那边儿’没几天蹦跶。”
“是是是,哥哥的不是,兄弟不要见怪。”姚小四笑赔了个不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兄弟在山上的那份儿工钱说了几个月也没来领,正好今儿拿走,省得我再跑一趟。”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溜十五块雪白的大洋来,排在苏栋的面前。